顾盼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了胡小枝的心情,作为被遗忘的一个人。
应铮静静伸手拿过顾盼手中的平板,他感受到了顾盼强烈的情绪,但是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他笨拙地拍拍顾盼的背,安慰她。
这个动作其实在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中逾矩了,应铮坐在顾盼的左侧,顾盼身子单薄,而应铮的手掌很大,他轻轻地拍上去,抚摸两下,热度透过衣服传到顾盼身上。
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久久飘荡的情绪找到了落脚处,那一缕突如其来的矫情散了。
“我想到一件事。”沈梅突然抬头,她的眼中浸润着泪水,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那天是小朝的丧事,她非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东西,我也没清,然后她就不见了。”
“大概是什么东西?”几个警察瞬间坐正。
“好像是日记本还是什么,反正是个本子,应该是个本子。”
沈梅的话给了新线索,后来再问没有问出什么,几个人告别这里,沈梅送到门口。
“那个,”她叫住几个人,顿了许久,终于问道:“你们知道小枝在哪里吗?她过得好吗?”
小青扶着自己的母亲,她快要出嫁了,为了养父家里的儿子结婚时的彩礼钱,现在,她的眼中仍然有少女不知世事的天真。
“她……结果出来,我们告诉您。”顾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封闭的透明袋,这里面装的正是沈梅的头发。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如果不是出事,怎么会十几年后突然有警察造访,还问了这么多问题。
顾盼走出院子的时候没有回头,但是风里传来了沈梅的哭声。
十一月,百花已谢,号哭伴着凛冽,细嗅,是白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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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出差时间很紧绷。这天是在清乐县住的,县招待所环境还可以,只是同样搞个乌龙,老警察以为两个人是夫妻,安排了一间房。
顾盼耳尖微红,面无表情地在乌龙后走进了新换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又下来,独自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县城小,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幸好顾盼也不是为了逛而逛,她只是单纯的走圈。就像再次遇到应铮的那天,单纯的想走路而已。
她这个习惯自小就有,以前在操场,后来是安静的地方,享受的就是一份孤独的安静。
她沿街慢慢走。招待所里应铮敲门半天没回应,想了想,也披件衣服出了门。
路上人少,应铮腿长,走了一截路就看到了顾盼的背影。
她没有穿外套,一个人形单影只,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回去吧。”应铮追上来,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顾盼摇摇头,并没有接。
“不冷吗?”
“不冷。”
两个人当街站着,偶尔路过的人都离的远了些,他们僵持着的手臂太像情侣吵架。
应铮不由分说地直接把衣服披在了顾盼的身上,在她皱眉之前重新问了那个问过的问题:“为什么?”
不同于上一回顾盼的沉默,这回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直视应铮:“你觉得胡小枝做错了些什么?”
胡小枝做错了什么?
应铮看顾盼的眼睛,她眼睛很好看,但此刻蒙着一层雾,冷若冰霜,问出这个问题的她将自己包裹在冷硬的外壳中,不同于高中时见过的任何一面的顾盼。
“如果我们猜测为真的话,她不应该用车祸导致田威夫妇的死亡,她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选择走失,离家数年后又选择那样的生活方式。”
“是啊,如果猜测为真的话,她不应该离开,不应该杀人,不应该最后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可如果留下呢?胡小枝做错了很多事情,但这一生唯一对得起就是家人了吧。”顾盼的话在冷漠中透着悲戚。
胡小枝将自己的死亡算计地如此分秒必争、利益最大化,最后是让他们注意到十六年前自己父亲的案子。她这短暂的一生,是不是唯一不曾愧对的就是家人呢?
顾盼将衣服拽下,塞到应铮的手里,转身慢慢走。
应铮怔着,猜想着,他一把拉住人,低低问道:“你当年究竟为什么突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