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论季姑娘还怀着孩子,祖母要是知道了,定会同意的。”
沈老夫人当年成亲稍晚些,她原本家中的姊妹大多已是四世同堂。回回见着面她都要眼红一番,所以时常唠叨着要抱曾孙。
“雨儿怎会与章倩凊相熟?”沈枫言喃喃不解。
章倩凊为人自己也算了解一二,想邀茶馆时她素来自持贵女的身份,看不起那些个唱曲儿捣茶的。
再回想雨儿,自从大婚之后,她便时常说着害怕章家的话,唯恐章家留不得这个孩子同她的存在。每回于心不忍之后便会留着陪她。
沈臻将一路上琢磨出来的话都说完,才将备好的银两给二哥哥。
沈枫言接过荷包,转身便准备走,临了回头说,“劳烦小六跑一趟,可在这儿喝会儿茶酒,方才那马车会再送你回去。”
沈臻声音糯糯,点头应了一声好。
待厢房的门开了又合上,才细细看了这屋子。
屋子里陈设雅致,茶台琴桌书柜各置一角。
中间细密地围透白的珠帘,里头空间极大,但只摆了一张圆形酒桌和三张圈椅。桌面上开了两坛酒,边上的酒杯两只空着,一只剩了半杯。
周遭没有什么胭脂粉味儿,只有浓郁的酒香萦绕鼻尖。
沈臻素手拿起空酒坛,坛身红纸上写着春风辞。
春风辞产自宣城,其百花密制,酒香浓稠,过喉时却又清甜。这酒卖的不贵,但却很难买到。因为产这酒的酒肆,常常十天半个月都不开门,当了春日里头更是直接闭门谢客。故而取了个名,叫做春风辞。
沈家自然是没这能耐在这五月里弄到这酒,更何况还千里迢迢送来京城。
也不知是哪位公子哥儿,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沈臻出酒肆时也难得有了闲心,沿街进了一家门面最阔绰的铺子,要了一壶陈年好酒才回府。
*
落絮蒙蒙立夏天,园子里的风也解了温。
今日大厨房里没备别致的菜色,只按着习俗做了立夏羹与立夏饭。老嬷嬷看时辰到了,便领着人一路送进了埕秀院里。
沈家几位姑娘的穿着打扮向来都是绫罗绸缎,金枝玉簪,今日也不例外。西堂屋两侧的圈椅上,各个都整齐端庄的坐着。只是时不时会靠在一起掩着嘴说上几句私房话。
沈臻到的晚,随坐到了后排的木椅上,拢了拢衣衫便想要斜撑着小方桌眯一会儿。
可巧沈四姑娘到的及时,疏禾站在边上悄悄推搡了一把,沈臻立马回了神,“四姐姐。”
沈晗在边上坐下,单手撑着脸颊盯着沈臻看了一会儿,才凑上前问道,“为何哥哥找你却不找我?”
沈臻嚅了声还未作回答,便听着沈晗又道,“难不成他连妹妹也要挑最漂亮的?”
她神情认真,圆润的脸上还带着些考究,眉心皱着像是念了许久。
沈晗是二房唯一的嫡女,也是沈枫言的亲妹妹。天天在东拂园里头晃悠,难免也闻到了些不寻常的事儿。
转而又听闻这事里还有沈臻推波助澜,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自家哥哥不找自己帮忙反而隔着园去找沈臻,心下便有些怪不是滋味儿的。
沈臻忙道不是,“四姐姐误会了,是那日我恰巧碰上罢了。”
“那……”沈晗黝黑的眼眸里浮现了几丝鄙夷,不愿叫出名字,“那个人,可比我嫂嫂长得还好看?”
沈臻学着沈晗的样子也撑起脸颊,细语道:“我觉得,没二嫂嫂好看。就是季姑娘看着小家碧玉,惹人怜了些。”
沈晗复有追问了些困惑,从季雨儿的神情语气到穿着打扮,样样扣得细致。
只可惜沈臻惯会打太极,贬低没有,中肯也谈不上,反正就是没答在什么点子上。
待到院里的老嬷嬷摆着胖胖的身子走进来,沈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四姐姐,祖母让我们过去了。”
沈晗抬头瞥了那嬷嬷一眼,又转回来严肃道:“此事不准宣扬,我晚些再去找你。”
沈臻连连点头应下,心中却叫苦不迭。既损银子,又伤情分,还偏偏讨不着好。
午膳摆在花厅,黄花梨大圆桌上两盏两碟成双摆了一圈。众人准备入座时,沈老夫人才拄着根云雀纹的拐杖从短廊处走进来,一路到了主位上缓身坐下。
沈臻随后也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上,手中拿着勺还没放进碗里,便注意到祖母的手伸了过来,轻轻似怜爱地拍了拍。
“赶下次时,将你几位嫂嫂也叫上。都是没差几岁的姑娘,你们也定聊得来。”
沈臻的勺子半掉进了立夏羹里,弯了弯唇畔,糯糯地道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