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居高临下看去,她身上的轻纱被汗水黏在后背,狼狈不堪。整个人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着,哪还有一点曾经的雍容风范。
易轻城感受到背上凌厉的视线灼烧着,“哐”地一声,她吓得肩膀一抖。秦殊丢了剑,转身踏出宫门。
“摆驾——”内侍尖细的声音高高唱了一声,易轻城呼出一口气,脱力地倒在地上。
惊心动魄。
地砖冰凉,臂上的伤已经麻木了。易轻城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着肚子。方才情势凶险,都跑岔气了。
不知道药物放在哪,易轻城想喊人来帮忙,不过估计没人敢踏足这里了。
到门口一看,但闻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土腥,冷淡的斜阳照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染红了花叶玉阶,满目狼藉。
梅雨时节,空气潮湿闷热,几只蜻蜓在琼楼玉宇间高低飞舞穿梭,影子很长。
这一切都是真的,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她宁愿秦殊不曾找到过她。
以后要怎么办呢,再离开一次吗?可孩子还在他手上,还有她的身子……
易轻城心乱如麻,呆呆倚着门伫立了一会,回去到处翻了翻,总算找出一些药膏。
沈姣十指白皙纤细,兰花瓣儿似的,修剪圆润的指甲涂着鲜艳蔻丹,亮亮地闪烁着,腕上还有她常戴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镯。
易轻城早年还是个刁蛮郡主的时候,双手也如此娇嫩。后来她苦心学医,亲自采药熬煎,再后来到了扶风县自力更生,她又不上心养护,冬天就冻疮干裂,一双手又黄又糙,不堪入目。
处理完后,她又出去叫人,还没出宫门就瞥见庭院角落有一簇衰草丛颤啊颤的,沙沙作响。
易轻城捡了根树枝走过去,轻轻一拨——
“啊!”一个小宫女蒙着眼尖叫。
“汪汪汪!”一条奶奶的小白狗从她怀里窜出来。
那是沈姣的叭儿狗,叫汤圆,宫女是专门养狗的宝络。
易轻城抱起受惊的汤圆,汤圆见了她便殷勤地舔着她的手。
易轻城顺了顺它温软的毛,从前有一回汤圆腿折了,还是她给治的,如今看来全好了,又活蹦乱跳的。
这算什么,易轻城又好气又好笑,穿成了死对头,还继承了她的狗?
她看向还在闭眼念叨着“陛下饶命不要杀奴婢”的宝络,可怜的孩子,才只十二三岁,就受了这场无妄之灾,所幸逃过一劫。
“别怕,他走了。快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易轻城轻声安抚。
宝络愣愣抽噎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抱着汤圆的主子。
昭仪整个人立在夕光里,眉眼娇娆,发髻摇摇欲坠,沾了血与汗的脸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神情却悠淡宁静,显得渺远不可接近。
满院残骸,宝络看一眼就腿软,怎么昭仪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逗狗?
“还不快去。”易轻城催促。
宝络忙爬起来跑去烧水。
易轻城看着她的背影,这时候还愿意听她吩咐,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宝络年纪小,又是末等宫女,不熟悉内务,易轻城也不完全靠着她,自己去找衣物和澡豆。
书里说她走了之后,秦殊就将沈姣幽禁于香兰轩。
这里似乎闲置了许久,沈姣匆忙搬来,东西都不齐全,冷冷清清的,估计过不久,秦殊还会派人来抄了这些。
角落积着厚厚一层灰,墙砖上还能看到细微的裂缝与青苔。
沈姣怎会忍受这样的待遇,难怪最后疯了。
伤口还火辣辣地作痛,可这痛提醒了她,她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她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活得一败涂地。
易轻城咬牙想着,以后万一不小心被秦殊知道她死而复生了,她一定要把今天这一剑还回来。
想像他到时候的表情,易轻城心中才有一点得意。
为什么非要等到那时再还?笑话,现在她哪敢啊!
易轻城从前天不怕地不怕,只因背后有秦殊撑腰,所以天上地下她只怕他。
白芷的尸体还躺在那,煞是凄凉。易轻城拎着她两只衣袖,一路拖到外面院子里,又把其他死人摆摆好,等人过来收殓。
宝络见到,惨白着脸到角落吐了一会。
娘娘的可怕程度不亚于陛下啊!
从前沈姣在仪霞宫里挖了个池子,仿造长偕殿的漱玉池。这里没有,易轻城只能自己挪出浴桶。
她伤口不便,唤宝络来伺候她褪下衣衫。
脱光后,易轻城和宝络都惊呆了。
沈姣身上的肌肤更是雪白柔嫩,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凹凸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