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跟听故事一样，但是他相信，这是李女士能干出来的事。离婚以后，她净身出户，换了家公司接着做财务。
李秀华没要钱名一分钱，但要孩子。于是李女士带着李羿，给他改了姓。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临城市城北区，租了个两室一厅，不大，但够住了。
李女士心大，哭了一顿就想通了。
男人嘛，这个不行，下一个更好。女人经济独立，自然也就没必要依附于男人，活的那么被动。
她本来盘算着，等李羿上小学就找个对象再婚，但一直也没喜欢的。谁知道他儿子叛逆期来的忒早了。去局子捞儿子那次，他和当时抓他儿子的警察王广飞一见钟情。
王广飞虽然起了个听起来像五六十岁老大爷的名字（没有说叫王广飞不好的意思。）但是他今年也才33岁，比李女士整整小7岁。
一开始左邻右舍还不断揶揄。年龄差的太大，任谁看都觉得这个年轻英俊的警察多半是想换个口味，玩玩少妇。
认识的人都说：“这小警察长得帅又年轻，又没结过婚。家里条件可以，自己还是个公务员。人家要你个离婚还带着儿子的啊？”
“他肯定是想玩玩，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么多，怎么就看上你了。”
小伙子还真就看上这个带着孩子的已婚女性了。
几年下来，街里街坊都才发现这俩似乎是动了真感情，也就不再调侃。他俩想在李羿高考结束后结婚。
李女士皱着眉头，嘴撅的能挂油瓶。“让他愁死了，马上都高二了，你说他就当你放屁。说轻了不当回事，说重了就翻脸……”
周爷爷安慰她：“不学习就不学，天生我材必有用。”
“大爷您就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秀华叹了一口气。“唉，你看看你家周菲，学习多好，多有出息。”
周爷爷露出同情的表情，同时眉毛上挑开始骄傲。“有什么出息，今年期末考试才考班上第二。这么大了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我一天到晚说她，你但凡知道学习，也早考第一了。”
“……”于女士表示想打人，但找不到理由，但就是好气。
她其实本来也不着急李羿的学习，直到某一天，李女士和王广飞约会，约在书店见面。
那天早上，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李女士在书架上看见一本书，书名曰：《高考志愿指南终极版：教你500分上清华》。她买了下来，连夜翻看了这本书，500分上清华……放狗屁。
再拿录取分数线对比了李羿的考试成绩。
陷入了绝望……
一个能报的都没有。
她用显微镜观察，才看见一个踩着最低分数线的专科。一看分数，还得调剂，一看专业，分数最低的专业是挖掘机……
她脑子里面突然浮现出来，李羿在工地，头上系着毛巾，开着挖掘机，露着俩大白牙，笑的特别敦实：“妈，这是我刚为你挖的砖！”
不可以！
李秀华烦得要死，摔了牌，抬头问他的准公公王大爷：“王大爷，您不是会算命吗，给羿羿算算，我快让他愁死了。”
王大爷眉头一皱，闭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摇头晃脑的，半晌睁开眼睛。
他说：“你家羿羿啊，长得不错，看面相就是大富大贵，能傍上富婆的概率很大。”
李女士很满意。
王大爷接着说“但是……”
“但是？”
“但是考上985，211的概率……”
“很小？”李女士问。
王大爷斩钉截铁：“是0。”
“……我早晚得打12315举报你。”
几个人沉重的打牌。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生我材必有用，但就看你怎么用。守着海钓鱼，守着狗抓鸡。”周爷爷打破僵局，说道。
李女士秒回：“爷爷您说人话。”
周爷爷：“你给他找个学习好的同桌带带他不就得了。我家菲菲以前就是，给她找了个班上考第一的当同桌，她好胜心就激发了，下次自己就考了个第一。”
“这孩子啊，接触到好学生，他就学人家的好，自然就爱学习了。”
李女士目不转睛盯着周爷爷，表情很是凝重，看的周爷爷发虚。“……看什么看，又要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李女士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说的对。”
周爷爷：“……”
清晨，叫醒李羿的不是梦想，不是闹钟，是刘帅同志的微信。
“叮叮叮叮叮……”胖先生接连狂轰乱炸了几条。李羿眼都没睁开，闭着眼摸索半天，烦的直接甩手把手机扔地上。
然而微信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
接着响，我响我就响。
他不耐烦嘟囔了一句：“操……”
自己扔的手机自己含着泪也得捡回来调静音。
李羿艰难的准备自己下去捡。但他实在是太困了，上下眼皮子你侬我侬亲|热的死去活来谁也不肯放开彼此。
于是挣扎了几秒，他就保持一只手伸出床沿垂到地上，腰挂在床边，以头抢地耳的痛苦姿势，和电视剧里罪犯当场被枪毙一样，昏了过去。
门外。
李女士最后复习了一遍新闻，记住了几个关键词，合上手机。
李秀华为了唤醒儿子也可能从来就没有也可能死绝了的学习兴趣，每天早上进去叫李羿起床的时候都会极其刻意的装作毫不经意的样子说一段正能量新闻给他儿子听。
举个例子：
“李羿我在新闻上看的，人家哪儿的一个小姑娘，借着路灯光学习，考上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
“哦！”
“人家清华的保安白天上班，晚上自己复习，最后考上了清华研究生。”
“哇！”
效果直等于对牛弹琴。
但是李女士始终锲而不舍，盼着哪一天，铁树能开花。
她像执行任务一样庄严地破门而入，雄赳赳气昂昂，开始飙戏。
“李羿啊，你看没看昨天的新闻，人家哪儿的一个学生，先天性脑瘫，小时候连小九九都背不全，但是人家自己努力，最后考上清华大学了，你说你努努力是不是也……”
他家的“清华”眼还没睁开。
“李羿……你……挨枪子了？”映入眼帘的是半个身子挂在床上，半个身子掉下去的他儿子。
很安详。
“儿子。”李女士有点儿慌：“儿子，你你你……你还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