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已经戒掉甜食了。”希恩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今天怎么改变了想好?”
“我什么时候想吃什么不需要理由。”赫莱尔双手抱胸。
“晚宴上也会有很多甜食,你可以随便品尝。”希恩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那还是算了,看你和那个满身光明位的小子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只会破坏我的胃口。”赫莱尔幽幽地说,“我讨厌人类之间温情的桥段。”
“兄弟情深,你说我和他?”
“当然,别否认了。”赫莱尔冷笑了一声,“我以前说过,明确他的身世后,你就已经开始心软了!”
希恩没有反驳,在对待艾瑞克斯的态度这件事上他自己也难以理解。
权衡利弊之下,他的理智可以做出伤害或者杀死艾瑞克斯的决定,但是他的身体会出于某种本能而拒绝执行。
这样的解释恐怕说出来也无法让人信服,他自己听着都像借口。
周围静悄悄的,赫莱尔望着青年笔直的背影,玫瑰色的眸子跳荡着诡异的光。
“还有两个小时。”希恩先打破了沉寂。
赫莱尔皱了皱眉。
“一年以前的今天,我说出你的名字,然后定下了“不想死”的契约。”希恩的思绪陷入回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作为回交换,我答应帮你杀死光明神。”
赫莱尔愣了下,接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当然,玛丽·维多利亚的死不是最后的落幕,想要【将军】我们中间还差很多部署。”希恩望向自己的指尖,算了算时间,“对了,那件事宫廷里应该要做出决断了。毕竟整个冬天都过去了,很多人都在焦急等待那位殿下最终的结果。”
***
日暮之前,一辆黑色马车驶入圣维亚的皇宫,停在皇子寝宫外。
私人书房内的灯亮起。玛尔斯双手撑在桌面上,几大摞的文件像一座座小雪峰几乎将他完全遮掩起来。这些是帝国贵族领地一年内的税务记录,每一张有领主签署的白纸黑字背后都是数量惊人的真金白银。
国库是保证帝国皇宫正常运转的核心。如果哪位贵族能够有机会接触这些机密文件,一定会小心保管,恨不得亲自执剑全天把守,绝对不辜负女王陛下对自己的信任与看重。
可玛尔斯的表现却极为疏忽,他甚至取出其中的一张来垫自己的专门冲泡花茶的玻璃杯。
被羽毛笔压着的纸张上还有着未写完的批注,玛尔斯低头扫了眼,脸上难得露出了烦躁的神情。他干脆将这张标注金额为一千万女王币的“支票”揉作一团,随手抛掷到身后。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兰伯特弯下腰,将地上的纸团拾起。
“漏洞百出,”玛尔斯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应该是胡编乱造。人口只有四百不到的小村子一年能上缴一千万的女王币?他是在扮演不会数数的白痴,还是在小看正常人的辨别能力?我真想亲自问问他把国家财政当成什么,随便一张记录上都发现诸如此类愚蠢的破绽。”
“弗恩殿下可能没有想到这些记录会有被您核实的一天,就像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禁足整个冬天一样。”兰伯特说。
“禁足的惩罚对他来说太轻了。”玛尔斯的神情冰冷,“瞧瞧他和他的鹰犬们做的好事给亚兽人抓住多大的把柄,陛下辛苦建立的秩序因此乱套,二等公民的政策推行则完全沦为了一张废纸。”
“弗恩殿下确实是……”对方到底是皇族,兰伯特无法使用太过分的形容词。
“真是辜负了母亲十几年对他的悉心教导,”玛尔斯微微咬牙,“我甚至无法想象母亲看到这满纸谎言会露出怎样失望的表情。”
玛尔斯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怎样的蠢货,但对方的所做所为总能轻易越过他的底线。希恩说的没有错,他不甘心辅佐,更不甘心将圣维亚唯一的王位交到弗恩·萨尔菲德的手中。
***
清脆的脚步声靠近,有人急促地敲了敲书房的门。
“是谁?”兰伯特走过去询问。
门外没有回答,兰伯特低下头,一份白色的信封从门缝低下塞了进来。
“来消息了,殿下。”兰伯特立刻将玛尔斯手中,“应该是皇宫内的。”
玛尔斯撕开信封纸,因为自己兄长而疲惫不堪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他等了一整个冬天的判决终于来了!
“母亲决定将弗恩送进灰塔。”玛尔斯说。
灰塔与灰墙一样是圣维亚都城的标志性建筑,象征着不容侵犯的王室权力。它位于格兰德河北岸,是一座宫殿,是一座要塞,更是一座监狱,与皇宫地牢不同,特别关押身份高贵的无期囚犯。
“这是最好的结果,殿下。”兰伯特的神情有点愉悦。
“是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玛尔斯捏着信封,低低笑了几声。他的哥哥到底是曾经的第一继承人,无论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女王陛下都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儿子,或者真的任由对方在地牢自生自灭,永远关入灰塔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玛尔斯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他同样也没有狠到非要夺去弗恩的性命才行。
是啊,足够了,关入灰塔弗恩就要搬出皇宫,远离帝国的政治中心,再也无法随便接触任何人。
弗恩·萨尔菲德彻底出局了。自出生起就阻碍在他前进道路上巨石终于粉碎了。
“今晚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兰伯特。”玛尔斯的眉头慢慢松开,他将信纸烧毁干净。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殿下。”兰伯特躬身行礼,“恭喜您。”
玛尔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丝绒盒子,嘴角不由上扬……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是他人生中的幸运日,他心中所想的事一定都能够顺利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