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之初筵,左右秩秩;钟鼓馔玉,肴核维旅。云衫侍女,频倾清酒,加意动笙簧。
宴席摆在一个宽敞立有四根蟠鹤云螭檀木石膏线的房间,装潢古朴,摆设低调奢华。在场人又都是久经官场深谙官道的人精,所以没多时,现场气氛便热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不少人都已经是醺醺然醉意酣酣,更甚至的是,竟有人借酒行事,陡然将酒樽摔在地上,打断了舞姬曼妙的歌舞不说,更是将勉强维持平和的筵席表面彻底撕裂:“别跳了!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跳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颔座的陆烨亭面色不虞:“雍大人,可是喝多醉酒了?”
这里官职最高的就是陆烨亭,此话一出,下面不少人顿时附和着说道:“对对对!这雍大人就是这老样子,一喝醉酒就爱胡言乱语撒酒疯!大家别介意哈别介意。”
有人起身去拉他,但那人竟是悉数挥开,然后踉跄蹒跚着走到筵席中央:“都别碰本大人!怎么,本大人说错了?这些不是庸脂俗粉是什么?!”
舞姬跪在旁边,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他看着眼烦:“你瞧瞧你们这样,哪里能跟云姑娘相比!”
说着,他肥嘟嘟的手指,竟是大剌剌的指向了高坐之上的云挽歌,目露垂涎。
陆烨亭脸色陡然一变,冷声喝道:“住口!”
此声一出,众人皆匍匐在地,请求息怒,唯独那醉汉不知所谓:“叫什么叫?!本官哪里说的不对?云挽歌本就是个妓.女,以色侍人,出来卖的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云挽歌垂敛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君墨染把玩着青铜酒樽,神色莫名;只有陆烨亭当即拍案怒喝:“来人!雍大人醉了,将他带下去稍作休息!”
“本官没醉!”
见有人要过来,他当即撒泼道:“还有你陆烨亭,要不是你当年主动献计说要云家带头捐钱赈灾,又怎么会出后面那档子事?云家又怎么会落得个凄凉下场?!”
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并不多,但是不巧,这人就是其中一个。
陆烨亭没想到自己苦苦隐瞒的事,就被他这么当众捅了出来,又羞又怒,当即将手边的酒樽狠狠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朝廷每日俸禄,竟是养出这般口无遮拦,酒后丑态百出之辈!好得很!好得很呐!”
剧痛之下,什么酒都醒了!
那人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祸事,连出血的额头都不敢捂,赶忙战战兢兢的匍匐着跪在地上,一时之间,刚刚还载歌载舞的筵席,顿时静的只剩下陆烨亭的粗重的喘息声。
他睚眦欲裂地盯着下面跪成一团的众人,只觉心头的邪火几乎快要将他的身体烧干殆尽。
他甚至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云挽歌,生怕触及她厌恶的眼神,生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轰然倒塌。
唯有君墨染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他放下指尖的青铜酒樽,改为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颔,然后饶有兴趣的盯着云挽歌的侧颜,颇有推波助澜再烧两把火的意思:“小挽歌,既然大家伙儿这么想看你跳舞,那你愿意与否?”
陆烨亭听言,顿时满眼指责的看向君墨染,但君墨染只是冷笑着不予理会,依旧将目光投注于云挽歌身上。
云挽歌一直盯着自己面前西湖鱼羹,头颅低垂,鬓发微散,帷幕般遮住了她的神情。
约莫沉寂了三秒钟,她突然开口说道:“我愿意。”
声音平淡,甚至没有半点起伏。
云挽歌时常跟君墨染撒娇示弱,所以君墨染这次也只是借此逗弄一下她,却没想到云挽歌有自己的打算,竟然顺势答应了,于是他向来运筹帷幄的妖冶面容稍显错愕。
陆烨亭比君墨染直接,他当即用斥责的眼神望着云挽歌:“阿挽……”
云挽歌淡淡眄视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君墨染,道:“有没有剑?”
君墨染反应过来,当即爽快的把随行侍卫盘亘在腰间的软剑递给了她,很好奇她这次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小挽歌,可千万不要让本少主失望呐。”
云挽歌朝他嫣然一笑,但是转头的瞬间,那高高扬起的嘴角便落寞的耷拉了下去,失落不已。
从陆烨亭这个角度刚好能将她前后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心头怜惜不已,垂在身侧的手更是紧紧蜷曲握拳。
他的阿挽,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