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端平公主就要滚过她蹲着的石阶,冯岁岁咬着牙往右一动,便有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冯岁岁整个人往后一击。
她因为是蹲着,身子用不上劲,只能任由那股冲力砸在她身上,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往后快速的倾斜。好在映月和翠荷两人死死的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才勉强没有与端平公主一起滚下去。
一直到端平缓过神?来,懵懵的,无措的看着眼前无尽的天空。
而冯岁岁则斜斜的倒在了石阶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刚才端平公主滚下来的时候,刚好用脚踢到了她柔软的腹部。
翠荷着急的扶起自家小姐,慌张的问:“小姐你怎么样?”
冯岁岁喘着粗气,煞白的小脸上滑落了几?滴冷汗,她挣扎着被翠荷和映月扶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看看公主怎么样。”
端平公主似乎是被这件事吓到了,整个人都傻傻的呆滞的愣着。
翠荷不愿去看端平,只是心疼的帮自家小姐动作轻柔的揉着肚子。映月轻叹口气,去一旁将端平公主扶了起来。
端平怔怔的看了一眼映月,而后才反应过来一样,抓住了她的胳膊:“我没事?我还活着?”
端平公主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连自称都忘记说。不过映月倒也能理解,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要不是她家小姐拦住了端平公主,只怕端平的骨头都得摔断。
映月被她的手抓的胳膊都泛红了,冯岁岁见映月皱着眉,挣扎着站起来将端平的手指扒拉开?。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平安无虞。”冯岁岁拍了拍端平的手背,安抚道。
端平公主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她的双腿都打着颤,像是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你......你还好吗?”端平见冯岁岁一脸痛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冯岁岁勉强着点了点头,笑道:“我没事。”
翠荷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愤愤的嘟囔道:“怎么可能没事,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小姐您用自己的身子挡住......”
翠荷的声音不算大,但却足够端平公主听清楚。
端平公主许是刚从死里逃生,也忘记了摆自己公主的架子,她听见翠荷的嘟囔声,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些愧疚之意和感激之情。
“谢,谢谢你......”她别过头,小脸有些泛红。
冯岁岁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救端平,毕竟虽然端平人不坏,但端平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有善心?到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去救一个陌生人。
她在张聪天将端平推下去的之前的一瞬间,便已经判断出了张聪天打的什么算盘。
虽然端平跟着她来清远寺是端平自己的意思,但若是端平摔了个好歹,轩皇他们那些人可不管端平是不是自己非要跟着的。他们会将端平摔坏的事全部赖在她的头上,而张聪天却可以将事情摘个干净,甚至还可以在轩皇身边添油加醋的给?轩皇火上浇油。
另一方面,端平是轩皇最宠爱的女儿,同时还是要被送去南清国和亲的公主。轩皇能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送去,便是在向南清国展现自己结盟的诚意。若是在这关键的时候出了意外,不说轩皇怎么想,便是南清国也会认为北魏国是故意为之,诚意不足。
冯岁岁考虑了许多方面,她才决定要试一试救下端平公主,并非翠荷和端平认为她是出于好心。
端平公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关心的问道:“你还能上去吗?不然本公主先上去,将清远寺的和尚喊出来,帮忙把你抬上去?”
冯岁岁暗暗苦笑,这公主果然是神经粗线。不说在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名节为上。便是从别的方面考虑,她若是被和尚抬了上去,只怕是给张聪天递了个话柄,届时给她扣下一顶对佛祖不虔诚的帽子,她可吃不消。
她摇了摇头,淡淡道:“公主无需如此,小女能上去。倒是公主,身子可有磕着碰着之处?”
端平公主挠了挠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除了被石阶磕碰的胳膊和腿都有些疼,可能将肌肤摔得青紫了之外,似乎也没伤到什么地方。
“多亏了你将本公主拦下,本公主习武,这些小伤不算什么。”她爽朗一笑。
冯岁岁微微颔首,她佯装无意的问道:“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女方才还见您站在上面挺稳当的......”
她话只说一半,另一半则留了些余地让端平公主自己想象。
端平皱起了眉毛,说起来也是奇怪,她方才虽然踮起脚在寻望下方,但她因为幼时习武的原因,下盘的根基极稳,不可能没站稳自己摔下去的。
她的随身宫婢因为体能不好,都在吭哧吭哧的往上爬着石阶,上面刚才只有她和聪天姐姐,也许聪天姐姐看清楚了她是怎么摔下去的呢?
这样想着,端平公主又?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许是风太大了,将本公主刮了下来。”
冯岁岁勾起嘴角,笑的神?秘兮兮,她压低了声音:“也没准是有人将公主推了下来......”
她的笑容再配上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怎么看怎么诡异,明明阳光明媚,端平公主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端平一阵失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想说些什么,冯岁岁却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情,笑眯眯道:“我说笑的。”
端平咬了咬唇,她心中安慰自己冯岁岁只是开玩笑而已,可脑子却不受控制的自动回放着那句‘也没准是有人将公主推了下来’。
她从小就是武状元教养大的,每日一个时辰的蹲马步是日常的,师父还经常夸她地盘稳。若是没有人推她,她怎么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摔下去......
她的脑子乱作一团,等她抬起头想再追问两句的时候,她才发现冯岁岁已经被两个丫鬟扶着步伐缓慢的踩着石阶,走的远了。
她贴身的宫婢都惊慌着追了过来,宫婢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她怎么样了,她一言不发的望着上方独自站立完全没有动作的张聪天,心?中一团的迷惑。
若真不是聪天姐姐推的她,为何聪天姐姐看见她摔了下去这么长时间,却还是负手站立在上面,甚至连跑下来看看的动作都不曾有,仿佛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上面。
端平公主迷惑了,她咬了咬唇,推开宫婢们,一路小跑着往上方跑去。
等到她气喘吁吁的跑了上去,冯岁岁已经和张聪天碰了面,她听到张聪天焦急的声音:“方才公主跌落下去了,你有没有看到?”
冯岁岁有些奇怪,张聪天这是装什么傻?
她站住脚往下方撇了撇,心?中终于恍然大悟了。
站在上面往下瞭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全是云烟缭绕,雾气蒙蒙的。而她方才站在下面的时候,却可以清楚的看清上面发生的事情。
估摸着张聪天许是第一次来清远寺,要么就是之前来过却把这事忘了,张聪天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个奇特的景观完全不知情。
“本公主在这里!”端平公主叉着腰从下方不远处的石阶上跑了出来。
张聪天一瞬间便怔住了,这怎么可能?
端平刚才分明是被她推下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了下去,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从底下又?跑了出来?
她满腹疑问,但良好的习惯令她快速的将那抹震惊抹去,神?色只在下一秒便变了个样子。
张聪天眼眶红通通的,仔细看一看,还能看清楚她眸子中星星点点的泪水,她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端平公主的胳膊,低声哽咽道:“公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吓死我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就没踩住摔倒了......我差一点就抓住您的手了,就差一点......”
说着说着,张聪天已然自责的小声啜泣起来了。
端平被她哭的沙哑的声音给迷惑住了,看起来聪天姐姐是真的不知情,方才她摔倒的时候只在一瞬间,聪天姐姐也许没有反应过来吧。
但她刚这么一想,眸子无意间瞥见了冯岁岁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嘲弄的表情,她的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了刚才冯岁岁说的那句话。
端平公主向来被轩皇娇养习惯了,又?被欣贵人保护的太好,哪里懂得什么人心险恶。她就单细胞的认为人都像是表面上的那样,根本不明白人心?隔肚皮。
冯岁岁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看这模样便知端平公主应该是相信了张聪天的说辞。不过她也不想掺和什么,毕竟端平和张聪天相处的时间会比她要多。
若是她说多了,端平去质问张聪天,以张聪天的手腕,定然是三言两语便能将端平这个单细胞生物迷惑住,没准还能倒打一耙,令端平认为她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
端平心?中有些不舒服,她推开?张聪天的手,有些疲惫道:“本公主有些累了,先进去吧。”
张聪天眼眶中的泪水还在往下留着,见她推开?了自己的手,不由得微微有些尴尬。
端平刚受过惊吓,哪里会去思考张聪天的感受,她往前蹦跶两步,亲昵的挽住冯岁岁的胳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走吧,快些进去,正好可以吃个午膳。”
“一会吃过午膳,你就该去洗心?池沐浴了,正好本公主也好久没泡过洗心?池了,咱们一起吧。”端平掰着手指笑呵呵的数着接下来的行程。
冯岁岁挑了挑眉,望着自己手臂上被挽住的一双白嫩的小手,她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稍稍的点了点头。
端平也不在乎她态度冷淡,母妃曾说过每个人的性情不同,因此表现出的待人待物也不同,有时候自己以为的不尊敬并不是真的,更多的时候是性子使然。
也许是因为冯岁岁刚刚救过她的关系,她对冯岁岁的宽容度就格外的多,甚至完全不在乎冯岁岁没有之前那样温和了。
进去之后,住持便让身边的小和尚为众人安排了食宿。清远寺虽然出名,但因为是受了皇家香火的缘故,平日里也没有平民百姓会来这里,寺庙里就显得清净寂然了许多。
冯岁岁等人,被小和尚安排进了两个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分院子的时候,端平死活要和冯岁岁一个院子,冯岁岁无奈之下便也答应了下来。只不过有了这一小节,张聪天看着她的眼神更加骇人了许多。
院子本就干净,里屋里虽然俭朴,却也是十分整洁,映月和翠荷只用了一会便收拾好了包袱里的衣裳之类的东西。
冯岁岁坐在床榻上,蹙着眉头发起了呆。
张聪天并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走,而端平的意思则是今日在寺庙里住一日,明早便回皇宫里。
按理?来说,张聪天是跟着端平来的清远寺,若是端平走了,张聪天应该也会跟着离开。
如果这么说的话,张聪天若是想对她做什么手脚,就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这样一想,今日她还需要多加小心,不能放松警惕了。
冯岁岁最担心?的便是那个缺心眼的端平公主,她这里想要防范张聪天倒还好些,而端平公主对张聪天毫不怀疑,根本就是把自己的性命傻不愣登的完全交付给?了张聪天。
只要张聪天起了什么坏心眼,将端平害死了,那第一次被牵连遭殃的便是她冯岁岁。
所?以说,她不光要顾着自己,还要分出神来顾着端平公主,一直到端平走了,她才能安心?的将接下来的两天的过场走完。
只不过,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张聪天能狠毒到对端平下手,毕竟两人还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在里面,而且端平若是有个好歹,欣贵人肯定会很伤心。但看起来张聪天似乎完全不在乎一样,她只想着如何?能让东方岭娶了她。
冯岁岁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的感觉在这里活的好累,到处都是陷阱和陷害,这里又?没有法律,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只需要一句话即可。
她来这个世界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如今看见死人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她甚至再也没有刚开?始的不安和悸动。而且她的心?肠也比原先要硬了许多,她不再是那个善良如初的冯岁岁了。
想到这里,冯岁岁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惠贵妃来这个世界不过两年,却便成了心?肠歹毒最令人不屑的模样。她这还是在皇宫外,便要应付这么多的陷害,活着便这么累。
而惠贵妃却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下来,岂不是比她艰难百倍?
映月和翠荷收拾好了之后,三人便出了屋。
刚一出去便遇见了正在与张聪天说笑的开?心?的端平公主,冯岁岁忍不住无语的抚了抚额头,这傻孩子果然就是记吃不记打,这么快便被张聪天哄好了。
端平见她出来,蹦跶着过来牵住了她的手,笑嘻嘻道:“跟你说哦,这里的素斋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呢!”
冯岁岁点了点头,目光从端平的头顶上穿过去,望向了张聪天。
张聪天的表情似乎不大好,她的眸子有些阴沉沉的,她的腮帮子有些鼓,看起来好像正在磨牙一样恶狠狠的。
冯岁岁毫不在意的朝她笑了笑,表情有些不屑和嘲弄。
张聪天肚子里的火冒的更大了,她好不容易才将这小祖宗哄好,这女人还没刚来便将端平的视线吸引走了,真是可恶!
端平喜新厌旧惯了,如今跟冯岁岁的关系好了,她便很容易将张聪天抛之脑后。她牵着冯岁岁的手走出院子老远,都没想起张聪天还在身后便站着。
冯岁岁也懒得提醒端平,反正她早就和张聪天撕破脸皮了,张聪天不管她是否顾面子都想整死她,她何必多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张聪天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素斋饭上也没看见张聪天露面,一直到她们吃完,张聪天都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吃过饭后,冯岁岁在寺庙里走了走,刚吃完饭便洗澡,她怕届时晕在里头。
端平公主就如同是个跟屁虫一样,她走一步,端平便跟一步。冯岁岁无奈之余,安慰自己这样也总比端平跟着张聪天强些,不然再出点什么事,她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冯岁岁自我安慰着,面上依旧神色淡淡的,而端平则像是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在她耳边碎碎念道。
“你知道嘛,本公主其实偷偷去见过昊王呢!”端平嘟着嘴,捂着胸口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
冯岁岁挑了挑眉,轻瞥了映月一眼,见映月支着耳朵在听,于是应了一声:“嗯?那公主觉得昊王如何??”
端平公主双手负在身后,伸出一条腿俏皮的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头,将石头一脚踢出了老远,不情愿的说道:“看着挺俊的一个男人,不过感觉有点像个木头块子。”
冯岁岁注意到映月皱了皱眉,便顺着她的话问道:“此言何?意?昊王做了什么,令公主如此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张聪天一计不成,还有后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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