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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祠塔(2 / 2)


赵大跟道:“可能是戕族作恶太多,自知死后会有恶果报应吧。”

十八个人一起挤进了二层,摩肩接踵,躲避雕像的同时,勉强能有个站脚的位置,想要坐下休息是不够的,有人提议再去楼上看看。

赵大点了个火折子,领着一部分人往上走,知道了二层是安全的,大家心里多少放松了些。

“官爷不上去看看吗?”赵六问,他此刻对梁寅的依赖多于了哥哥,“大家分散些,也好有个地方躺下歇歇,好久没睡过了。”

梁寅婉拒了他们的邀请,不用去他也知道上一层是什么,无非是黑白无常双像,黑鬼拿着勾魂锁,白鬼背着断魂勾。

他面向楼梯口坐下,后背靠着黑鸟的翅膀,放出神识,去探听楼下的动静。

此时的夜黑透了,祝辞点了一只案台上的蜡烛,静静坐在拜神的软垫上,等待着由远及近的灯笼。

有时候,祝辞的意识会不受控制的陷入一片混沌,可再清醒过来时,经历过的事情又历历在目,他翻了翻桌上的书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书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粗糙的纸面,就像在抚摸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骨子里还是个斯文的读书人。

他摸上书的时候,会挺直腰背,端正坐姿,全然不见之前的放浪形骸。

清醒的祝辞身上,有一缕处乱不惊的气息,如同他与戕民对搏时一样,明明不得门道毫无章法,每一刀偏偏又挥得自信,带着不计后果的坚定。

红色的光点终于冒头了,祝辞面前横放着那柄长刀,他翻了一页,就着烛光认真地看着《地戕经》,对远处的骚动恍若未闻。

就是这样一幕,日后再过多久,梁寅都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疯人读书的细致,像春天初生的花,神秘又燎人。

凶恶的戕民似是害怕打扰到这位安静的读书人,放缓了脚步,迈过神祠的高槛,紫色的几条手臂扑向了他。

祝辞又翻了一页,正看到兴起时,无暇他顾。

他察觉不到吗?梁寅心想。黑鬼让他要不管,白鬼却在催他救人。

下一刻,梁寅放手挥出了断魂勾,一声巨响,深嵌入了一层的石砖里,砍断了数只紫臂。他勾魂锁缠着房梁,纵身跃下楼梯,再一劈砍,面前的几个戕民削的只剩个龟形身躯。

“你怎么来了?”祝辞合上书。

梁寅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有些手痒……”

“官爷小心!”祝辞脚背勾起了刀,一刀擦着梁寅头皮而过,刺入了来人的喉咙,一个戕民应声而到。

祝辞笑着道歉:“官爷受惊了,差一点刺歪了。”

梁寅瞳孔骤缩,久久不能平复,刚才那一刀分明是对准了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能明白文人握着刀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了。

祝辞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翻了地戕神像下的铜桌,挡住了门口,又抬起神像抵着桌子,弯腰捡起地上扭动着的断肢,一下一下的从缝隙当中扔了出去,末了还在身上蹭了蹭沾满灰尘的手。

经他糟蹋过后的祠堂地上满是打碎的供盘,和滚了一地的瓜果、烛台。

祝辞一脚踩到了香蕉,稳若泰山的在断魂勾上蹭了蹭脚底板,坐回蒲团上,拿起了书,发现梁寅一直呆站着,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人家是因为手痒才下来的,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体贴道:“你要还是手痒难耐,可以出去再打会。”

不知什么时候被砍下来的神像铜头滚到了梁寅脚边。

梁寅看着祝辞抬起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白净的一张脸顿时惨不忍睹,再环视一圈祠堂里的杂乱无章,一时竟不知是该先扶起铜像还是捡起烛台。

浮起的灰尘落在了梁寅身上,他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生起了大片的麻意,他感受到自己在颤抖。

梁寅逼迫着自己收敛黑气化回白相,这样才能勉强好过点,没有小官照顾他的癔症,他真的感觉黑相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的煎熬。

尤其是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在同一屋檐下。

谁说的他骨子里仍是个读书人?刚才烛光下的文弱静好仿佛是另一个骗人的幻境。

地府十九层真是了不得的地方,能把一个体面的秀才变成这副乞丐模样。

难得有了独处的时机,梁寅强压下不适开口问:“你是怎么从第十九层出来的?人身又是哪里得来的?”祝辞既不属于商队,也不是幻境当中的人,那他是什么,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与此间幻境紧密相连,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

坐着的祝辞缓慢的抬起头来,红色的血丝从眼白上慢慢褪去,他眼神涣散起来,迷迷蒙蒙地歪着头。

“……”

梁寅一脚踹在了红墙上,上前揪住了祝辞的衣襟,“你是不是在拿我寻乐子?一问问题就装疯?”使劲拍了拍他的脸,“疯狗?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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