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便利贴去贴墙, 下课时间陆为民训斥学生的间隙来扫了一圈，贴近墙根查看大家的梦想，一眼望去全是“有书读就行”“混社会追求人生梦想”“毕业去我二表叔干的厂”, 只有少部分人认认真真填写了大学的名字。
陆为民内心一片叹息。
再看到谌冰和萧致填的两大学, 他还以为看错了, 仔细擦拭眼镜后重新看了一遍, 确认后道：“谌冰和萧致两位同学，梦想很远大啊。尤其是萧致同学——”
教室里一阵起哄的笑声。
“那当然, 我们萧哥一看就是干大事的男人！”
干大事的萧致单手夹着支笔转了两转，敞开腿颈后靠着后桌的前沿，神『色』明显几分满意, 扫了眼旁边起哄的文伟。
文伟顿时但笑语。
陆为民倒是很欣赏萧致这种行为：“管高考结局怎么样，人活着，会做梦这种品质很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甘平凡，就真正的我们。”
“……”
谌冰没忍住笑出声。萧致斜他：“满意了？”
谌冰挑眉：“挺满意的。”
“合着到时候丢人的是你。”
萧致微微动凳子上挪身，靠近他身侧抓手，发凉的手指在掌心挠了挠, 尾调拖长。
“坏不坏啊？”
哪里坏了？谌冰又好笑, 又觉得他还挺惨的, 九中居然有学生敢写a大, 估计到半天这事儿能传遍全校。
谌冰说：“加油。”
“……”
非常站着说话腰疼。
萧致顺手给他手腕抄来，推开圈着的崖柏手串，底下淡红的印记未消，显得相当地明显又……诱人。
萧致在吻痕中心轻轻点了点：“回去还咬你。”
他俩没扯掰几句，陆为民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谌冰手机消息来了新消息提示。一中纪律比较严, 但碍住某些同学依然带手机，估计江思眠刚才也带了手机，被提防着没及时发。
就短短一句话——
[书和资料都找好了！这周末来找你玩儿！]
谌冰盯着屏幕啧了声。
作为一个不太擅长人际交往的自闭症，谌冰重新杵了杵萧致的手臂：“怎么办？”
萧致也没有招待同学的经验，顺手勾过文伟的后领，拽他面对面转来，说：“给谌冰出个主意。”
了解完来龙去脉，文伟第一件事是想着替谌冰招待同学，而是惊了一惊：“一中的同学来九中游玩吗？”
谌冰：“怎么了？”
“卧草，卧草，卧草，”文伟表情相当复杂，“那来我们这个地方，我们不会被看起？九中这破，这烂，我还这自卑。”
“……”
出了名的加戏。
谌冰认为虽然学习好，但也至于把自己贬低到尘土里。
他看了文伟两秒，说：“需别人看得起你，自己看得起自己。”
“……”文伟觉得这句话好高深。
话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倒是没到半个小时一群人都知道谌冰几个一中的同学要来九中参观的事，居然引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轰动。
或许，可能，毕竟，九中真的太普通了。
一个金字塔尖，一个金字塔底层。
甚至让谌冰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同学来是星期六下午，点开始放假，接到消息到校门口找人时谌冰转了一圈，看见三条身影。除了江思眠还有同班的其他一位男生，两位女生，都穿t恤长裤和运动鞋，扮得休闲但又『潮』流，看见谌冰猛烈的招手：“谌哥！谌哥谌哥谌哥谌哥谌哥——这里！”
谌冰过去，江思眠指了指背着的包。他是个挺高的男生，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给带来了。”
谌冰说：“谢谢。”
江思眠自来熟，跟旁边女生说话：“我靠这学校，导航过来我都不敢信。感觉好生活化，旁边就是居民楼。”
两个女生扑哧笑了出来。
谌冰估计他想说破旧。
一中在市二环，九中四环外，比上倒也没什好说的。谌冰问：“进去吗？”
“可以进去吗？”江思眠满脸雀跃。
谌冰：“现在放学了，想进可以进。”
“那走吧，冲冲冲。”江思眠边走边左右打量，“哎，其实环境挺不错的，绿化好，校服也比我们学校好看。”
女生叫柳宜，进去显得挺小心，走到楼梯间她突然惊讶地“哇”了声：“这学校帅哥还挺多。”
江思眠瞅了眼：“就是爱抽烟，有点儿像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
谌冰看去。
那群乌烟瘴气站在楼梯拐角抽烟的社会哥，正好是杨飞鸿和管坤他们。难得放一天假还扫教室，几个男生站在垃圾桶抽烟放松心情，一只手往内掸烟灰，另一只手杵着扫把，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相。
“……”谌冰本来想介绍一下，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门口探出萧致的半身，他瞟了管坤一眼，手指朝下勾了勾：“还抽个炮仗？来倒垃圾。”
“……哦哦哦。”
“来了来了。”
杨飞鸿等人手忙脚『乱』掐灭烟头，拍了拍存在的烟灰，边说着“萧哥来了来了”，边飞快作鸟兽散。
柳宜嗓音挤到变声，发出一句：“这帅哥，就是校霸吗？”
“？”江思眠侧头看他，“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懂。”柳宜摇头笑了笑，说，“只是我们一中没有这种文化。”
“……”
谌冰还没说出句话，萧致看见了谌冰这一行人，往这边走来。
他个子高，校服松散地开到领口，『露』出瘦削的锁骨，鬓发后钉着漆黑的耳扣耳钉，眉眼微微垂着，有种来者善的气势。
江思眠联想到柳宜的猜测，顿时如临大敌：“是不是我们未经允许，入侵了校霸的地盘，现在他来敲诈勒索？”
“……”
柳宜也说：“给他买包烟？”
“……”
萧致好久干坏事儿，但这“绝非善类”的气质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听他俩猜测，谌冰感觉内心添堵，一句话都说出来。直到萧致停在跟前，抬手搭住了谌冰的肩头，朝几位同学花里胡哨地笑了一下：“欢迎。”
几位同学满脸懵『逼』，感觉下一句就快说出“我真的没钱。”
谌冰忍可忍，抬手给萧致的手腕拉来，迫使他站得正儿八经，才说：“我同桌。”
萧致侧头看他，声音不怎么满意：“就，同桌？这个介绍也太不隆重了。”
“……”谌冰指间用力掐了他一下。
萧致面不改『色』地改口：“是的，我是他同桌。”
安静了两三秒。
江思眠张了张嘴，顺便伸手：“帅哥你好，帅哥你好。”
萧致简单握手后指了指教室门口：“我跟谌冰在4班。”
“知道的知道的，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江思眠想起什，等走了两步悄悄戳谌冰手臂，“谌哥，那个……”
他特别好奇地往教室里探头探脑，“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姐姐呢？”
在他们一中的传闻里，年级第一的在榜大佬谌冰舍弃优秀教育资源从国家重点高中转去了一所普高，只为弥补儿时和童养媳……不是，青梅竹马的约定，前去陪伴她长大。
所以他们表面是来送资料，其实是满足内心对这个谜团长达一年的猜测，只为一睹谌冰他老婆的芳容。
江思眠问完，转头眨巴眨巴眼睛量谌冰。
谌冰满脸冰冷，莫名其妙：“说什？”
“就是……”江思眠有点儿不好意思追问，比划起来，“就是，我能不能看看——那个让你转来九中的契机和动力。”
“……”
谌冰一瞬间突然不想承认那个动力是萧致，身旁的萧致侧头，听了几秒后明白过来，笑了笑：“是小姐姐，是个哥哥。”
顿了一秒，“对，没错，就是我。”
非常的自卖自夸。
谌冰垂着眼，意抿了下唇，偏头看了他一眼。明白自己怎么喜欢这个『骚』东西。
江思眠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按照他原来的猜想，谌冰的小青梅肯定是个长相可爱但学习好的小笨蛋，每天被谌冰宠溺地戳戳脑门，然后教她每道公式和题目怎么。但完全没想到是这种类似于校霸的高大竹马，一看就特别危险不好惹那种。
现在看来，似乎被戳脑门的是谌冰。
江思眠隔了会儿冷静下来：“溜了溜了，原来是帅哥你，实在……幸会！”
他们『性』格都不错，边聊边去教室，背后柳宜莫名其妙感慨了一下：“是小美女，大帅『逼』跟谌哥也挺配的。”
“……”
教室里文伟擦着窗户，给一块『毛』巾顶在手指头唱二人转，回头见门口几个干净青涩的男女生，怔了下：“来了？”
面面相觑，谌冰介绍说：“这都是我同学。”
“哦哦哦，好的好的。”
大家走近一阵握手怼肩膀：“帅哥你好！”
“好你好你好！怎么称呼？”
“鄙人姓文。”
“我姓江我姓江。”
“江同学江同学！”
“文同学！”
两个人声势浩大地尬聊几句后，陷入了大概两秒钟的安静，文伟岔开话题：“随便参观，教室就这大，那是冰神的桌。”
“哦哦哦，对，”江思眠放下书包，给谌冰带的资料全抖倒桌上，“谌哥，这的。”
谌冰说：“谢谢。”
“别跟我客气了，”江思眠左右打量，目光从黑板挪到后面讲台，教室里倒是跟一中没有大的差别，他说，“感觉在这儿还挺好的，至少压力像在一中那么大。”
文伟在旁边看了他半晌：“斗胆一问，们平时考试多少分？”
“我啊？”江思眠指指自己，“我比较菜，平时只能考690左右。”
文伟：“…………”
他心口好像被什东西狠狠刺痛。脑里电似的环绕着那句“我比较菜……我比较菜……我比较菜……”
江思眠顺手一指旁边的柳宜：“这位小姐姐能考700多。”
柳宜怪不好意思：“别说了别说了，轮不到在谌哥面前吹。”
“卧草，”文伟啧声，“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