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恪白了?他一眼?:“我险些英年早逝!”
“这么?狠?”盛言楚愕然,仰着头举起白玉扳指,嘟囔道:“你?说白玉扳指碎了?,可我瞧着上面?没裂痕啊?”
“这就是此物的稀奇之处,”李兰恪头伸过来,神神秘秘道:“我可是亲眼?见这白玉扳指碎了?的,爷爷带着我去见了?瑶山寺住持,嗬,我眼?睁睁看着扳指严丝合缝的好了?,你?就奇不?奇怪?”
盛言楚唔了?声,瑶山寺的住持他见过一面?,就上次爬上去求合欢铃的时候,他一进去还没开口,那住持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还说他不?信他的批词,竟来瑶山寺取了?两?回姻缘签。
当时可把他吓到了?,第二次的姻缘签他可没有找住持解签过,瑶山寺香火旺盛,想来小沙弥不?可能在茫茫众生中记得他,那住持又为何知道他取了?两?回姻缘签?
“这可是你?的命根子,还不?快收好。”盛言楚一想到瑶山寺住持的灵验之处,当即不?敢再碰白玉扳指这个烫手山芋。
李兰恪也不?敢怠慢,就刚刚褪下扳指那一会?会?他就觉得胸口开始发?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戴好扳指,李兰恪胸口团起的难受劲一下散开,这类玄幻迷信的话不?好拿到桌上大?说特说,恐污了?神明,遂两?人止了?话题。
程春娘做的锅子较为辛辣,念着李兰恪是京城人,这顿饭菜皆以甜食为主,盛言楚不?怎么?喜欢甜腻腻的菜酿,便吃得少喝得多?,饭毕不?久,玉沥酒的后劲开始上头,盛言楚甩甩头,强撑着精神带李兰恪去了?书房。
读书人在一块做得最多?的无非是吟诗作对这类的高?雅事?,一进书房,望着屋中立着的好几排书架,李兰恪惊喜连连,选了?一本孜孜不?倦地读起来。
见有书本打发?李兰恪,盛言楚倒落了?轻松,便拿起软被盖着小憩。
酒酣昏睡之际,眼?前像是有一道人影在书桌前游荡,盛言楚挣扎着起身,是李兰恪。
“兰哥?”盛言楚吓了?一大?跳,“你?这是——”
李兰恪也吓得不?轻,二十来年都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唯独这次才起了?宵小之辈的念头,竟然被主人家当场抓住。
讪讪地放下手中的蓝墨石,李兰恪忙解释:“楚哥儿?,我就是拿起来看看……”是真的只是想拿起来看看,没想过占为己有。
李兰恪烫手般放下的正是他从小公寓里拿出来的蓝墨石,只不?过蓝墨石上面?的白雾早已消失,如今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蓝墨石。
“楚哥儿?,”李兰恪尴尬的像个毛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急急道:“你?可得信我,这墨石你?送了?一块给我,我既有,又怎会?贪你?的?”
盛言楚起身将墨石放回原位,暗道:对啊,我已经送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那你?为何还要在我书房偷偷摸摸地看?
李兰恪自知理亏,喉腔发?涩,半晌才将心中的疑虑娓娓道来。
“昨日在百花楼,听他们?说金子桑前段时日花两?万一千两?银子在聚金楼买了?块蓝墨石宝贝,恰好,也是当日,楚哥儿?你?带着一万两?银票去了?家里……”
盛言楚怔怔望着李兰恪,牵唇道:“兰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兰恪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抬眸凝视盛言楚,一字一句道:“聚金楼是商贾之地,听说卖客一出手就能拿到现银,而金家在城西?设有钱庄,一口气提两?万两?的银票……”
顿了?顿,李兰恪意有所指道:“楚哥儿?,你?可知你?送去的银票是连号的?一万两?的连号银票…满京城有几家能做到这地步?”
剩下的话李兰恪没说,因为能几万几万地往外拿连号银票的,除了?金家这样财大?气粗有自家钱庄的人家,再无旁人了?。
“兰哥,”盛言楚没想到银票上有纰漏,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认,“那蓝墨石的确是我出手的…”
李兰恪料到是这样,拉把椅子坐近,风度尽失:“你?后来四万两?又卖了?一块?不?论?是你?送我的,还是你?书房这块,我都细细看了?,它哪有什么?安神益处,若说它的奇特,顶多?比擒文斋的蓝墨石成色要好,不?易褪色,研磨开时有一鼓香气…”
听李兰恪嘴里跑出一串夸奖的话,盛言楚扑哧一乐。
“还笑!”李兰恪拿起腰间插着的玉扇敲桌,“你?以次充好,前前后后坑了?金家好几万两?,你?就不?担心金家回头找你?算账?”
盛言楚见李兰恪这副忧愁的模样,心里流过丝丝暖意,他还以为李兰恪要逼问他蓝墨石的来路呢!
“卖给金家的那两?块墨石和你?我用的不?一样。”
盛言楚眯了?眯眼?,信口胡诌道:“西?北玉山深处长有一种能令人安神的药草,我侥幸得了?两?株,做蓝墨石时我想着咱们?读书人日日夜夜要跟纸墨打交道,便将那两?枚药草碾碎掺进了?墨石中……”
“等等——”李兰恪的关注点很奇特,指着桌上的墨石,诧异地瞪大?眼?:“这蓝墨石是你?做得?”
“嗯。”这没什么?不?好承认。
李兰恪哗啦一下站起身,手中的玉扇掉了?都顾不?上捡,双手撑在盛言楚清瘦的肩膀上,像是从来不?认识盛言楚似的,瞳孔放光。
“你?可知道你?那块墨石比京城首屈一指的擒文斋里的墨石还要好?!”
这个问题盛言楚还真的没去想,不?知道金子桑此刻可有体会??
金子桑体会?个卵子,自从拿到带着白雾的蓝墨石后,金子桑的体力和精神渐渐回笼,抱着心肝宝贝蓝墨石准备出去潇洒时,一推门,好家伙,他爷拿着他这辈子都不?想碰的纸笔进来了?,还命人搬空了?他屋里的瓷器木柜,说是防止他自裁。
金子桑仰天长吼,他惜命的很,怎会?寻死?!
可当听到他爷让他呆在家写完一块墨石的字方可出门后,金子桑急得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让本大?爷写字?还写一块墨石的字?这跟要了?本大?爷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目前盛言楚听到的消息是金老爷子狠心将金子桑捆了?起来,扬言金子桑什么?时候答应写字就什么?时候松绑。
所以,蓝墨石书写起来的好与坏,想来就李兰恪清楚,至于盛言楚,他对自己制作的东西?自带滤镜,便是李兰恪不?说,他也觉得自己产出的蓝墨石是天下第一好墨石。
当然了?,他也就自个心里美一美,面?对李兰恪的问话,盛言楚悠悠道:“也就一般般吧,哪有兰哥说得那般好…”
李兰恪:“……”
“擒文斋每年光卖墨石就能挣七八万两?,京城官学、社学、私塾,几乎每个读书人房里都摆着擒文斋的墨石,这还不?论?京郊和地方的读书人闻讯进来买。”
李兰恪难捺激动:“楚哥儿?,你?这墨石方子若是问世,别说赚七八万两?,一年进账一万两?必然稳当当。”
说起赚钱,盛言楚终于来了?劲,然而很快又萎靡缩了?回去。
“不?可不?可,擒文斋在京城独揽墨石生意多?年,我若冒冒失失去抢它的生意……我,我不?敢。”
像擒文斋这样的墨石大?佬行家身后肯定不?是普通的商贾,就好比聚金楼的东家是五皇子,京城老字号若没有撑腰的人,怕是寸步难行,连巨头金家都知道背靠皇家大?树好乘凉,他一个小小的翰林官岂敢跟擒文斋抢生意?
李兰恪大?手按在桌子上,隐含威势,面?露不?屑道:“擒文斋有什么?好怕的?早些年倒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这两?年听说投了?太子爷,太子爷手中全是武将,哼,拿着擒文斋的银子去喂养那帮蛮横蠢才,实属暴殄天物!”
“既有太子殿下护着,我——”
“太子这边我帮你?挡着,你?只管卖你?的蓝墨石。”李兰恪将蓝墨石往正中一摆,“我姐李少和当年从军从得就是襄林侯帐下的虎贲营,可惜她为虎贲营卖命多?年,那襄林侯竟然敢对……”
后边的话李兰恪及时刹住才没说出来,盛言楚余光扫过来,李兰恪眼?神闪躲,拼命转移话题:“总之李家和襄林侯早已结怨,你?若不?敢在京城卖蓝墨石,可否将方子卖给我,我去跟擒文斋对打,届时断了?擒文斋的财路,我也好出一口恶气。”
盛言楚不?想打击李兰恪,但有些话他得实说:“擒文斋既然是太子的库房,你?若将它断了?,太子定会?找你?拼命,兰哥,太子手中有兵权,一点都不?好惹。”
真要和襄林侯拼搏一番,得等骠骑将军詹全将襄林侯桎梏住才行。
没了?兵权,襄林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太子,不?足为惧。
“兵权,兵权,又是兵权!”李兰恪目光冷彻似冰,“官家迟迟不?退位,难道就不?担心太子举兵篡位?”
“怎能不?担心?”盛言楚从书桌一摞书中抽出一份刊印的小报,一份得四两?五的银子,再贵他也没将京城时务小册子落下。
“你?是文臣,些许没留心军营的事?,”
盛言楚将小册子摊开,指着某处,“骠骑将军詹全受命掌权虎贲营,虽说虎贲营是襄林侯的旧部,但这些年过去,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不?满襄林侯,如今这些人悉数被詹将军收归,假以时日,虎贲营将不?会?再是襄林侯的大?本营。”
“詹全?”李兰恪读完小册子,不?疾不?徐道:“好端端的从哪冒出的?这人什么?来头?”
盛言楚简而言之:“他是今年的武状元,愣头青一个,妙在胆子大?,有勇无畏。”
李兰恪缓下心头的火,昂头笑起来:“这倒是咱们?官家的做派,襄林侯多?贼的一人,他竟让一个傻不?愣登的武状元闯贼窝?”
盛言楚双手交叠半躺在椅上,失笑道:“你?不?喜官家我能理解,但你?不?得不?佩服宫里那位,至少他看人准,詹全就是例子!”
詹全虽说是他义父一手送上去的人,但老皇帝若不?想用,詹全这样的武状元未必有出头之日。
“可他就不?担心詹全死在虎贲营?”
李兰恪曲起手指叩桌子,鼓起一口气自问自答:“他怎么?会?担心呢?我姐被唐氏那个贱人欺压,他亦没有作为,我姐上过南域战场,替他卖过命,凭什么?因为他而赦免唐氏?!”
“兰哥。”
盛言楚起身倒水给李兰恪顺气:“此事?…已然这样了?,你?再怎么?恼官家也无用,唯有等。”
等老皇帝死,老皇帝一死,到时候李兰恪想将唐氏活剐还是绞杀都行。
李兰恪垂下脑袋,双手捧着茶盏,斟酌片刻后,犹豫道:“楚哥儿?,其?实有一事?我们?李家一直瞒着你?。”
盛言楚:“什么?事??”
李兰恪有口难言,但他不?说以后定有不?相干的人跑来说给盛言楚听,还不?如他说。
“宓姐儿?五六岁时,她…她…”
李兰恪心里翻滚着恶心和酸涩,指甲掐进肉里:“她险些就被襄林侯那老货给糟蹋了?!”
盛言楚霍然站起来:“兰哥,这种话焉能瞎说!”
“此事?是华正平和唐氏亲手所为,若不?是爷爷及时赶到虎贲营,宓姐儿?她……”
李兰恪双手捂脸痛哭起来:“她才那么?小…我姐当时怀二子,身子重,单以为华正平要带宓姐儿?出去见客,可谁知华正平那个畜生竟将宓姐儿?送进了?虎贲营!”
盛言楚像是吃了?一大?口苍蝇一样恶心,嘴里反复念着:“华正平……”
“华正平罪该万死,那襄林侯也不?是个东西?,”
李兰恪捶打桌面?,不?甘心道:“此事?做得隐秘,因宓姐儿?要脸,爷爷便没将此事?闹大?,可你?知道后来怎么?着,襄林侯竟让太子纳宓姐儿?为良娣,他这是做什么??难道忘了?十年前他对宓姐儿?伸出去的脏手?他没忘!他是不?屑往心里去记,在他侯爷心里,端着的是大?事?,是金銮殿上的龙椅!”
盛言楚喝了?玉沥酒还没缓过劲,此时头疼欲裂,一手撑着桌角,一手拧着眉心,这回他没胆小怕事?,心一横,哑着嗓子道:“兰哥,我听你?的,那蓝墨石的生意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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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恪一回李家就狂奔内院,将盛言楚的蓝墨石生意一说,不?成想竟遭了?李老大?人一顿谩骂:“你?是猪油蒙了?心吗?我的孙儿?啊?那种事?怎么?能跟盛小友说——”
“爷爷,襄林侯又没得逞,何况你?我不?说,咱们?能堵得住唐氏的嘴?”
李老大?人红着眼?:“唐氏想坏我宓姐儿?的名声,随她闹去,只要宓姐儿?咬牙不?承认,她又能耐我何?!你?如今和盛小友说了?,那就是事?实,再也藏不?住!”
一句话震得李兰恪脑袋嗡嗡叫,噗通往地上一跪,李兰恪抹泪膝行至李老大?人面?前:“爷爷,我错了?……”
边哭边扇自己:“我只是太想让襄林侯去死!擒文斋若因为襄林侯而倒,太子势必要跟襄林侯闹起来,这会?子襄林侯和太子的心思都在虎贲营上,擒文斋此时无人,正是咱们?下手的好机会?…我…”
李兰恪脸肿得老高?,手也疼得紧,见李老大?人怒气未消,李兰恪磕磕巴巴道:“爷爷,楚哥儿?手中的蓝墨石不?比擒文斋的差,他既愿意做这门生意和擒文斋抗衡,可见他不?介怀宓姐儿?的事?…”
李老大?人对着孙儿?发?楞,好半天方道:“老夫知道你?想替你?姐姐报仇,但你?不?该跟盛小友说此事?,盛小友他是男人,只要是个男人,心里都会?扎根刺…何况盛小友是那般骄傲的孩子…”
李兰恪身子颓然一松,他,他真的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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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李兰恪说襄林侯曾对幼时的华宓君心有邪念后,盛言楚就变得不?大?清醒,也许是玉沥酒的酒意壮了?胆,李兰恪前脚刚走?,后脚盛言楚就牵着盛小黑奔走?在夜色中。
瑟凉的晚风如细鞭子一样抽在身上,浑身肌肉疼得抽搐,盛言楚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望着不?远处碧瓦朱甍的侯府,盛言楚眸中不?禁凝起一抹寒厉。
作者有话要说:眼熟大家,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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