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端着酒盏上楼,清风阁早早儿地便点上了灯盏,选举花魁的盛宴还未开始,这楼中便已经热闹起来了。楼下的大堂上,有几个姿容出色的姑娘,手里抱着琵琶、箜篌弹奏起来。有个脸上蒙着薄纱的姑娘,素手交握置于腰间,一张嘴,好似春日娇莺恰恰啼,一口的吴侬耳语,听得人骨子都要软了。
重华知道,花魁的选举要等到稍晚一些才进行。现在出来唱曲儿的,都是姿容排不上号的姑娘们。可就是这些,一曲唱罢,楼上叫好声就被断过。
“好!”出手阔绰的老爷公子,掏出袋中的金银朝着大堂扔去,闪着光亮的金银落在了姑娘们的脚边儿,敲着玉石铺就的地板儿,生生发出了叮咚的脆响。姑娘们得了赏赐,娇笑着同恩客们作礼。挑着给缠头给得最大方的几位爷,袅袅地依偎在人身旁,红唇里含了美酒,嘴对嘴地喂将过去。
这清风阁看上去风雅别致,骨子里还是个招徕恩客的秦楼楚馆。重华看着恩客与花娘大庭广众下痴缠,也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幸好面上有面具挡着,才没叫人发现了她的羞怯。低着头,匆匆往天字号的厢房走去。正走到拐角的地儿呢,便看见那孟文竹人模人样儿地摇着衫子从楼梯上缓缓走上来。
着一身玄色衣衫,虽三十啷当岁,可平日里养尊处优,倒是看不出年纪来。粗粗一看,到也像是个贵公子的模样儿。只可惜,当日重华在园子里看见他同兄弟的妾室偷情,看见他便想起那日他猥琐行径。这一来,孟文竹这幅皮相,到了重华这儿也是大打折扣了。
重华虽看不上孟文竹的,但他好歹也算是个孟家人,在清风阁的妈妈眼中,那就是一块儿会移动的金疙瘩,一见着贵客上门,眼儿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孟爷,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说早上起来怎么枝头的喜鹊在那儿叽喳叫个不停呢,原是孟爷要过来了。”
孟文竹抓一把下巴上的胡须,掏出一袋金锞子放进了妈妈的手里。“我同文姬姑娘素来有交情,她要选花魁,孟某又怎能不来捧个场。”
妈妈一掂量那袋子的分量,恨不得把自己也卖给孟文竹了。“有了孟爷您在,文姬姑娘今儿个铁定能一举夺魁。来,您往这边儿坐着。”
妈妈殷勤地将孟文竹送进了厢房,转眼看见走廊边儿上傻愣愣站着个小丫头,一把拧住了重华胳膊上的软肉。这刁钻的手法,疼得重华眼泪星子都要掉出来了。“死丫头,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些子把酒菜给方才那二位爷送过去。”
“可,可这是要送到天字一号那边儿去的。”清风阁里的酒菜都是有定数的,送了哪间厢房,便不能去旁的了。方才那龟公就曾经嘱咐过重华,生怕重华乱来去了别的厢房,倒时给他惹了麻烦来。孟文松可在那间房子里候着呢,若是不过去,重华这一晚上的谋划,岂不是要打了水漂了。
“叫你去你就去。我这楼中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丫头,小孟爷那儿会缺了你这一杯酒水?再敢顶嘴,仔细了你的皮。”妈妈横了一眼重华,被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丫头给气着了,随便又往旁边拉了个小丫鬟来,“你过来,这酒菜先别送楼下去了,给一号房送过去。”
孟文竹是这清风阁的常客,妈妈最晓得他的风流本色了。可这几个月,就算是甚得他欢心的文姬,都难得将他勾得留下夜宿了。妈妈方才打量着重华那身子,见着那鼓鼓囊囊的胸脯与臀儿,这心里的主意便打起来了。一个清瘦的文姬不满意,这不还有个丰腴的丫鬟吗。
最近新来的姑娘里,竟还有这样的货色。就算真被那位爷给看上了一夜风流,她也不亏。反正孟家另一位小孟爷,从来只谈风月,嫌她们烟花之地的姑娘身子脏,从不曾沾了她们的身子去。就算把这个丫头使唤过去,也甭想钓上这条大鱼。
妈妈且把肚子里的打算盘算了好几回,凤眸轻眯,插起腰来,戳了戳重华的脑门儿,“还不快送过去,愣在这儿做什么。”老妈妈作势又要拧重华身上的肉,重华忙避过。
这老鸨方才放肆地打量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打算。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她是不得不低头。重华没法子反抗,只好应了,趁着妈妈背过身去,重华咬咬牙,端着酒盏跟着方才那小丫头,脚下一急,踩住了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