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去医院检查,进行过治疗之后,若伽才算逐渐了解到抑郁症是一种什么样的病,但她知道她的父母还是更倾向于认为所谓的抑郁症只不过是自己想不开,矫情导致的,毕竟心里的病痛并不像肌肤的伤口溃烂般肉眼可见。
而迟钝、难过、厌世悲观,无法摆脱的绝望颓然,是否真的是由于激素、神经中枢代谢的失衡影响?且内心的平静也可以依靠药物的安慰?
这使若伽总觉得似乎人体也只不过是一个精密脆弱的机械,思想与自主意识也就是本能的满溢延伸,并不会有所谓的灵魂寄居。
从她很小起,她的家中便时常充满着无休止的吵闹,摔东西,相互咆哮,或者干脆动手打人,当硝烟过去,便只空余凝固的死寂。不论是那份吵闹还是安静,她都讨厌得很,尽量避免去踏足,免得被牵扯进去换得莫名其妙的臭骂甚至一身伤痕。
她一直不明白大人们是怎么想的,哪怕这么相互厌恶,怨恨,却始终不肯离婚,宁可这样磕磕绊绊相互硬撑。她一直不明白,也一直拒绝长大。
父母的教育及言传身教对孩子的影响应该是很大的吧,所以若伽一直不觉得自己能长成多好的人,甚至多糟糕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实际上,她在初高中的几年,可以算是个不良少女。
跟着一群半大不小、乱七八糟的人整日在外面胡混,逃课去网吧通宵玩炫舞,到后来沉迷网游。她虽然一直个子挺高,但是并没有生出勇猛的个性,混也犯怂。被人看不爽约架,她几乎都是被打的那个,学着抽烟,却也一直习惯不了烟味,一群不良少年中二地蹲街边抽烟,她就躲在最后面,点着烟单纯叼着,偷偷摸摸地避免吸进喉咙呛到狼狈咳嗽。她无聊地注视点燃的烟头,在夜色中亮着暗淡的红光,像是几亿光年外即将死去的恒星。
在那时起,郁郁寡欢而阴郁的影子便一直伴随着她左右,再后来,她便遇到了颜生黎。
颜生黎算是朋友的朋友,在一次出去玩的时候正好碰面。那时她十七岁,颜生黎二十五岁。
她在之前本没有确认过自己的性取向,近乎儿戏地换过几任男朋友,可是无法忍受对方对自己的动手动脚。但她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确认,自己爱上了颜生黎。
作为情人来说,颜生黎可以说相当称职,特别是对于若伽这样涉世未深的中二少女来说,颜生黎的成熟稳重,对一切状况游刃有余的态度,稳定优良的工作及生活,都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而她似乎便是闯入颜生黎世界的最不稳定因子。她很幸运地在其中东.突西撞了四年,然而最终还是被驱逐出境。
颜生黎说她要结婚了,对象是父母同事的儿子,一表人才,门当户对,俗套而必然。
颜生黎的压力很大,父母,工作,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越发难以敷衍,而若伽还只是个孩子,脆弱敏感,还有着无数不可见的未来。
颜生黎几乎是茫然而无措地向她解释了很多,但是她只知道颜生黎不打算要她了。
之后的日子她一直浑浑噩噩,然而,当颜生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为什么却已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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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胜利?这名字取得不错。”叶习沐在一边对柳寅七小声嘀咕。
“……”人家姑娘都哭了诶,就不能认真点么?
青衣与红裙早就知趣地闪到了一边免做电灯泡,若伽也并不会关心旁者。
“你怎么了?”若伽问道,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正像是坏了的阀门般往下落,在经过一段时期的抗抑郁药物的服用,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可能是这么久的眼泪,都攒到了这时。
颜生黎飘近,想伸出手擦去若伽的泪水,手却穿透了她的眼眶,它茫然地缩回手。
“我也不知道。”它只能这样回答。
但至少这件事还是有所突破,知道了姓名与一些基本的信息,在如今信息社会,依此来查找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而颜生黎突然死亡,一般应该是由于什么突发意外,还有可能会有新闻报道。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们没有找到颜生黎的死亡原因。
因为,颜生黎并没有死,或者说,没有死得完全。
在一个多月前,颜生黎由于酒后驾驶,在高速公路上一头撞上护栏,险些冲出高架,好在被及时救援,送入医院抢救,她伤得很重,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却一直昏迷不醒,也就是成为了所谓的植物人。这件事故还以美女司机轻生买醉等噱头受到不少议论。
然而那段时间,若伽正在被强制性住院观察,不能使用手机电脑,一切尖利的东西,甚至笔都不能使用,以防她伤害自己,那是她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时间如粘稠的沥青一样难以流逝,身旁是都是精神病人,她只能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
然而这时若伽突然想起,说不定那时她们就在一个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