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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是个怎样的人?(2 / 2)


宋月稚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声音带着些疑惑,“小公子如何知晓我要去往何处?”

他既然要搭乘她的马车,便是正好顺路同往,可她却并未说过自己的目标是哪。

小乞丐侃侃而谈,“适才我听这位姐姐说天黑了旅店要打烊,小姐坐的马车行驶不快,从现在到天黑的时候只有不到两个时辰,这段路程离这处莫约有三个地方,一是西边的宣桥县,二是到往京都去的孟得郡,再三就是到北边去的午泉关。”

宋月稚忽觉有意思,便道:“何以见得我要去的地方与你同路?”

“小姐气质不凡,小子看茶肆中您听外说北塞之事津津有味,便知道您不是北边的人,定然是刚到这来,那就是往北走了。”

他笑的自然,俨然是早就想得透彻了的。

宋月稚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将目光轻轻落在他面上,肤色有些黑,但不难看出是干干净净的,行为也不冒犯,瞧着似乎比自己小些,十三四岁大。

她细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载你一程。”

小乞丐露出笑脸来,正要道谢,却听她道:“不过我这人爱听故事,在里头没听够,既然你懂这么多,路上便拜托你做个小先生了。”

她虽有打听之意,但也没撒谎,平日里她是爱看话本。铃可也是想到了,所以没出言阻止。

小乞丐一愣,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又轻松一笑忙答应下来。

如此,他便搭上了马车,在外头坐在童南身侧。

马车在日光下不急不慢的行驶,车厢内宋月稚先开口问他,“该怎么称呼小先生?”

小乞丐脸一红,连忙大声道:“不必叫我先生,我姓杨,单名一个廉字,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听里头没了声音,杨廉便开口行了自己的义务,“小姐想听哪一段?是适才他们说那安国公主的事么?”

安国便是岚音的封号,她嫁的是先前在滇州盘踞的卫姓,后归顺朝廷后成了滇州都督,因为她的远嫁使滇州成了最早归顺朝廷的州府,也震慑了其他难啃的十二州。

“滇州在十三州里举足轻重,卫都督宠爱安国公主,听闻好像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及善舞蹈,那卫都督什么事情都带在外边,旁人见了都要流口水的。那日谈判,说是见了安国公主一眼,而后判也不谈了,直接给予三城求一美人,都督哪里愿意,当着驱军校尉的面就要提刀砍人,最后安国公主献了一舞,那些人便被迷的五迷三道就送了城了。”

他见过安国公主一面,确实是大美人,但那些人这么色令智昏也实在是让人意外的很,或者说简直没脑子,杨廉嗤之以鼻。

铃可听了简直想笑,又鼓着双腮不愿给杨廉面子,憋紧了气。

倒是宋月稚露出思索的神情来,问了句,“你说那驱军校尉,是何人?”

适才在茶肆就听他们说了好几句,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可这等人物,她却从未在京都听人提起过,一时间心里有些好奇。

说起这个,显然外头激昂起来,“是战神!不,是守护神!”他顺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真正的战神是用武力扫平十三州的上柱国将军,但守住十三州免遭灾难的,便是驱军校尉!”

就连铃可都忍不住细听他说。

“那时候上柱国将军恰收尾最后一州,便是余孽拼死反驳之际,他们联合外敌契丹,将整个十三州处于水火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地处要塞的西宁,当时校尉连夜奔赴大营,领着不到三千的将士,将进入十三州中腹的万人外敌打的落花流水,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狼烟滚滚,血溅城墙!”

当时内外通敌,朝廷人手不足根本没有派来能驻守的官员,以军队驻守的指挥官拿不出一点主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乱成一团。

杨廉声音微微发颤,“那些人根本就是疯子,他们杀红了眼,简直就是在屠城!”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都红了。

接着又按下情绪,尽量平静道:“驱军校尉守住西宁以东二十多座城池,那是契丹的主力军队,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就算最后镇压成功,也会死伤好几十万人!济北……济北就是最后没有守住才......”

济北死了十万人,宋月稚先前听说了,这时候也忍不住内心微微颤动。

十三州打了三年才终于打完,其实更多的是在扫除当地错综复杂的势力,可到最后这些人的临死反扑依旧是那么狠,活生生的往人脖子上咬下一块血肉。

怪不得这驱军校尉让整个塞北敬仰,是他抓住了这只饿狼,让这么多人活了命。

她道:“这样厉害,只是个校尉?”

说到这个,杨廉居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并不愿要战功。”

这就十分新奇了,宋月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是怎样的人?”

“在边疆那些人看来,他就是个阎罗王。”杨廉在脑海中构想着他的模样,“他常年戴着面具,也没有名字,只知道他是上柱国将军带来的,武功很是了得,战场上的用兵之数也很精妙,但他这般行为,似乎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想朝廷能任命他更高的官,可他从不冒头,就是战功都是让给身侧的人,说是战事结束就回家养鱼。”

“胸无大志!”

铃可忍不住评价了一声,宋月稚却并没有出声,一直在静静听他讲述。

一路上杨廉讴歌了许多驱军校尉的事,终于是到了午泉关,杨廉都已经口干舌燥了,到了地方才终于要告辞。

宋月稚轻轻撩开帘子,她面上的幂篱未带上,露出一张如画般精致的面容来,眉眼轻弯,眼睛里好似盛了一池秋水。

杨廉整个人都僵住了,宋月稚轻启红唇,“多谢杨公子解惑,此行各奔东西,一路平安。”

说罢让人取了些银钱递送给他,放下帘子后却皱起了眉,她本刻意放缓了脚步,又在茶肆歇息了好长一段时间,可一直跟随而来的商队居然还是在后边。

若这次再甩不掉,她便不顾什么井水河水了。

马车又踏起尘土,杨廉在原地站了好些时候,忽而紧紧握住手上的银子,耳根都红透了。

适才与她说什么安国公主美,旁人割让了三城,若是换成这位小姐......

怕是整个十三州都能捧手献上!

天色并没暗下,这时候夕光余晖在云边镀了些金黄,又洋洋洒洒的落在一片黛瓦房檐上。

铃可听了一路的新鲜事,这时候也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与宋月稚道:“小姐你说那驱军校尉那么厉害,偏偏自己不愿意上进,真是白瞎了一身的本领。”

宋月稚不能苟同,“许是他所图不是这个。”

正巧寻得客栈停下,宋月稚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马车,恰巧又见一辆车并肩停下,竟是比她的看上去还要素净些,连花纹缀饰都没有。

她清扫一眼见并无什么异样,接过铃可递过来的幂篱。

“那赶鸭子上架算什么呀,样貌都不愿意露出来,怕旁人傍上他不成。”

谁没有牵挂呢?宋月稚抬手戴好,轻轻拨了拨白色纱罗,她父亲出征三年,难道丝毫不牵挂她么,不过是心里更多为了百姓,把这份责任看的更重。

而驱军校尉,许是更在意这份牵挂。

“不管如何,他都是大周的英雄。”

“也是......”

她踏步往里走去,纤细的倩影在晨曦中晕了一层柔光,衣袂轻快的随着生莲的走姿流动,画面又落入一双深黑玩味的瞳孔中。

凤眼狭长深邃,好似凌厉中带着肆意,比狼还要睥睨的气势收拢,神色流转间又变得宁和沉稳,顷刻间稳妥的像是山间雪松,不惧半分风雪。

细听,是极低的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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