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慢慢说。”晋王眉毛一凛,放下?手中书卷,身子微微前探,缓声?道。
“方才在?楼下?柴房,我们?救下?了一个同样在?黑店被绑的冀州人。据他描述,冀州城内不仅官府横行多年,而且...”成都顿了一顿,“城中已然出现疫病。”
“疫病?!”
“尚不能确定是?疫,但是?城中这两日确实有部分百姓病倒。高烧不退,病情反复。官府将此?事压下?,如今知者甚少,甚至还有商贾行商。”
“......”杨广搭在?膝上的手指攥紧,凝眉思忖着。
“王爷,城中情况不明,自?古出现严重疫病,无不封锁城池,到时候所有踏足冀州的人,一概不能外?出。”成都撩袍又跪,心中像被火燎着一般,正色道:“王爷金玉之躯,万不可冒这个风险。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
“末将恳请王爷携家眷回京。”
杨广从?凳上站起身子,背着手,话锋一转问道:“成都啊,本王若是?走了,你?想怎么办?”
“末将领命来此?,定会不负王爷所望,不解决冀州疫情,末将不会离开城池半步。”
“这个道理?,你?一个弱冠小儿都懂,我一个活了几?十年的王爷,能不懂吗?”杨广附身,握住成都紧绷的手臂,“父皇派本王来赈灾,未进冀州大门,本王就夹着尾巴逃了,留下?个刚刚弱冠的少将军收拾残局。冀州百姓,得多心寒啊。”
“王爷...”
“我意已决,成都,此?事不用再议。冀州疫□□小,举国?的民心事大啊。”杨广将人扶起,拍了拍他标直的后背,正色道。
“......”成都抿着嘴唇,半晌才开口,“王爷,那可否先将王妃和郡主送回京城。”
杨广扼着腕子,深深看了成都一眼:“我知你?心意。”
“你?担心如意安危,我这个为人父的,又何尝不担心。但孩子已经大了,很?多事情不是?我用父亲的威严去压,就压得了的。”
“...你?若是?真想让她回去,此?事,还需听她自?己的意思。”
“末将明白了。”
杨广看着屋中睫毛虚落,担忧之意溢于言表的少将军,有些意外?的勾起嘴角。他拂衣坐下?,扇骨轻点了两下?椅臂,慢悠悠道:
“成都啊,如此?担心本王女儿,是?不是?也?要讲一个名?号的。”
耳中一烫,成都恭敬道:“殿下?恕罪,成都本打算,从?冀州回去就拜托父亲下?庚帖,好上门求娶郡主的。”
“好,好啊。”晋王抚掌笑道,“那本王,可总算和你?爹攀上亲戚了。”
夜色浓深,窗外?响起轰隆的雷雨声?。成都步履恭敬的从?晋王房中退出来,长指将门阖上,喉间涌出了一声?轻叹。
若这城中真的有疫病...若如意真的被困在?了冀州城...
宇文成都长指黯握,眼中有浓云暗涌过。
*
屋檐底下?,雨珠子成串一样,滴答滴答的砸在?瓦上,碎成细碎的水花。
驿站的案前,柑橘皮一样的光,映在?面前铺陈的地图上。
如意秉着一盏缇色豆灯,对着地图,唇间溢出薄薄的一声?叹。
不知道...成都此?时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的气消没消。
自?那日在?城外?黑客栈,几?人听闻城中可能有疫病之事,成都就反复游说她先回京城。她断然拒绝,可成都态度强硬,甚至在?马车快要进城门之时,特意弃马上车,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回去。
她知道他心急,但也?绝不可能在?此?时再放开他一次。
城门已至,见小姑娘摇头,成都知道没法让人回心转意。就掀帘下?了车,叫人将郡主看好了,然后一连两日,再没露面。
风平浪静的冀州府,若不是?江叙事先提醒,面上来看,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百姓贫苦,官员谄媚。
但是?江叙口中的“疫病”二字,却像薄冰一般,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一脚就踩碎了现在?的风平浪静。
案前灯光浓,如意把脸埋在?掌心,用力去想前世此?时的冀州之事。
前世此?时,太子已经在?被废的边缘。那时京城正遇变天,疆土四处也?不太平。北方异族侵扰,蝗灾遍布全?国?,百姓受苦受难。
回想起来与现在?并无差别。
玉指从?泛黄的地图上抚过,库莫奚,冀北,冀州府...
指尖迟疑了一瞬,又僵着拐回和疆土最北接壤的库莫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