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程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酒瓶，又抬头看向时微。
时微半张着嘴，呼吸一声重过一声。绯色从唇瓣和鼻尖疯狂地扩散至了整张脸，就连他睫毛挂上的小滴生理泪水似乎都带上了丝酒气。
——他感觉到他的意识在膨胀，在被滚烫的气流慢慢托上天空。
“微微？”
时微极其缓慢地看了过来，就好像他的注意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很难脱身，要想把它撕下来去放到另一个地方是件无比艰辛的事。
“你把瓶子里的酒全喝光了，是不是？”秦一程紧张得声音都变了，两只手都扶上了时微的肩膀：“微微，你不能喝酒的啊……”
时微一动不动，没去管那张正在开开合合的嘴，只死盯着面前人的眼睛。
里面好像有两扇好亮堂好亮堂的窗户。
太阳已经出来了吗？“……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是，七八点了……微微你没事吧？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又是早上了啊。”时微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就不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秦一程。
“……”
火不知生在哪儿，房间一安静下来就能听到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
两个人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秦一程费了番功夫才沉下气——事已至此，慌也没用。见时微额头上在渗汗，他便从旁边拿来了干毛巾。“对，早上了，我们得走了，去看医生……来，我们穿衣服——大爷！”
外边远远有人答应：“你们都起了？”
“是啊。您这儿有什么能解酒的吗？”
“解酒？白萝卜可以吧，我这儿多得是，我洗一个给你。”
“太谢谢您了。您说的那个县医院，是怎么去的呀？”
“你等等哈，我这里弄完就进来给你说！”
“没事，您忙，您先忙——”
重新穿好衣裤，一只鞋已经挂上脚背的时微忽然动了。他倏地往前一靠，两只胳膊蛮不讲理地往秦一程脖子上一挂，像要哭了似的拖长尾音喊：“老秦——”
秦一程连忙从背后兜住时微，以防对方一头栽到床下去。
由于时微叫了个之前没叫过的新称谓，他便也挑了个新的叫。“怎么了，宝宝？”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浑啊——”时微把滚出眼眶的泪狠狠擦在秦一程肩膀上，“你没事亲我干嘛啊？你他妈把自己都亲没了你知不知道？你个大傻逼——”
“……？”秦一程一头雾水。“宝宝，你先别哭……”
时微又抬起头，双手探到在他的脸上，依次摸过他的眉眼、鼻子和冒出胡茬的下巴，时不时下重手用力一掐。“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吱个声啊——”
秦一程好像有点明白了：微微这是没安全感呢。“我当然是真的，我就在这里啊，微微——”
时微抽抽鼻子，“……真的吗？”
“当然了！”
“你发誓？”
“我发誓！”
“骗子。”
“……”
秦一程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是骗子了？”
时微把他两片嘴唇捏合在一起，往前拉，又松开，委委屈屈地说：“……你都不亲我你还说你是真的，我又不是傻子，我有这么好骗？”
秦一程此前从没经受过这种阵势，脑子当即轰得一响，像是颅骨内被人塞了个炮仗，险些就忘记场合直接扑过去。
不过就算他忍住了这种冲动，另一种冲动却由不得他控制——他不得不换了个更别扭的坐姿，毕竟这时候他实在舍不得把头也撇开：“微微哪儿傻了，微微最聪明了——”
谁知道醉鬼喜怒无常，他主动靠近，反而被一把推开了：“你能不能不要叫得那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