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电视,家里的欢乐多了很多,母亲有时候会跟他讲,那些戏都是演的,是假的。
即使是假的,傅北琛也喜欢,他也想演戏,他常羡慕玻璃盒子里的人,只用几个小时就能迅速过完丰富多彩的一生。
他可不可以快点长大,这样,这个女人就可以给自己买连衣裙了,就不用天天洗衣服了。
他曾跟着她出去过,看她在一家服装店,盯着一件漂亮的碎花连衣裙,眼睛都直了,但最后她却坚持把手里捏着的那一点钱给他买了一双漂亮结实的运动鞋,任凭他怎么反抗都不行。
傅北琛那时候很郁闷,他觉得那条街上最厉害的人应该是他母亲,因为只有她不怕提着菜刀的他。
如果他快些长大,说不定就能给那个女人把那件连衣裙买了。
后来那女人确实穿上了连衣裙。
很漂亮,比在那个服装店里的还漂亮。
可她没再笑过了,丰富的物质生活反而让她满面愁容。
直到傅宇的降生。
傅北琛从现在回想,他的人生从来不是曲坡线,而是大起大落的折线。
事情的转折从来都不平缓。
傅商淹第一次把花瓶砸向他的母亲,傅北琛就站在边上,挡都来不及挡,眼睁睁地看着花瓶砸在他母亲肚子上。
然后一滩血。
傅宇在她怀里哭。
傅北琛恶狠狠的看着他父亲,捏住了一块锋利的玻璃渣。
他拿着玻璃渣就往那男人身上刺。
那男人也是好身手,钳着他的手就把他锁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什么都没有。
他在里边饿了三天,偶尔听见路过的仆人说一句,流产,什么少爷不是亲生的。
他再出来的时候,男人把他送到了医院。
不是看病,傅北琛清楚地记得他没病。
傅商淹带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中途母亲又和傅商淹吵架,傅北琛这才知道以前在棚屋里住的时候,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男人进出他母亲的房间是干什么的了。
他应该是亲生的,傅北琛没见过那张报告单。
因为傅商淹看过报告单后就没再把他关起来,像往常一样,就给他请家庭教师。
傅商淹似乎对母亲好了点,至少他见过傅商淹给他母亲洗衣服。
但母亲总是很冷漠。
即使这样,那几天也算是傅北琛的太平日子了。
好景不长,他很快就看见傅商淹鬼混,每天往家里带不同的女人。
什么上瘾帝国,傅北琛诅咒他父亲失败。
一语成谶,他父亲遇到了危机。
也在那会,父母关系好了点。
但很快,转折又来了。
这次不是关于他,而是他的母亲。
空降了一个姓何的老头,要带她母亲去医院,还是去做亲子鉴定。
鉴定完就能继承那老头的遗产。
鉴定完了,她的母亲有了一个名分。
原来他目前同他一样,是某些权利者婚前纵.欲的产物。
他母亲套上这个名分之后,好像突然飞上枝头了,可以穿更华丽的连衣裙了。
但所有的光辉灿烂在那女人身上都是一瞬。
转折过后,她不声不响地就自杀了。
浴缸里是化不开的血红。
那天窗外阳光灿烂,房顶树枝的雪都亮晶晶的,屋子外的梅花开开了包,四处香得像春天。
她说她喜欢冬季,像是漂亮的婚纱。
他母亲死后,傅北琛痛苦了一阵,但是随着母亲的下葬,随着那个小小的盒子落进尘土。
傅北琛的心豁一下明亮了。
只是一个梦醒,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痛苦。
母亲死后,他父亲依旧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商业大国主见有形。
傅北琛再也不怀念那个在棚户屋看电视的日子了。
他开始越来越着迷经济,操控市场可以操控那些人的表情。
傅北琛迫不及待地想。
等有一天,傅商淹把他的商业帝国建好,他给全盘收纳得是多有意思的事。
他很少见男人像她母亲一样皱眉,除了股市低迷。
想到破坏傅商淹和那个何老头的商业计划,看他们日夜没法入眠的样子。
傅北琛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真是——
——有意思。
尽管他已经没什么痛苦了——
但他依旧恶心极了,这种不负责任只顾行乐的婚前性行为。
即使在他面前的是个男人,他无法在这人肚子里播一个种。
想到这里他浮出半丝怜悯,看着简一,他下手轻了点。
“这个不刺激皮肤,拍完戏就能撕下来,就是味道有点大。”他说。
“所以你可以眨眨眼睛,不眨眼睛,这个熏得很不舒服吧,我都看见你眼里的泪了。”简一闻到味儿了,像是一种药。
那确实是药,上完这层药,再用隔离膏。
明明有更直截了当的方法,他非转一个大圈子。
无非就是想证明,这事不是他干的,是X。
可X就在他身体里,谁又会相信呢?
他可以坦荡接受X给他带来的荣耀,却无法接受X给他带来的耻辱。
他现在只想快速抹除简一身上的两颗让他头痛的吻痕。
他只能面无表情,“哦,这个东西不方便眨眼。”
简一很尴尬:“哦——”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让他死命流眼泪就对了。
其实他想问,不漏吻痕的最好方法,不是不加这个带特效妆的戏吗?
为什么加?
他还有很多问题!
但很快他的想法暂停了。
一个凉凉的指尖触在他胸口上,温柔地动了动,微微动了动,晕开了一层膏体。
“不疼吧。”傅北琛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一眼。
“怎么……会疼。”简一一时被噎住,“这……这……又没破皮。”
“就……就只是一个吻痕……吧。”
“两个。”那人对数字极其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