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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知(五)(2 / 2)


陈丑奴腮帮子一鼓,眼神怔怔。

白玉又拿起一颗,等陈丑奴咽下,如法炮制:“我好不好看?”

陈丑奴这次不答了,直接把嘴张开,等她来喂。

白玉“噗嗤”一笑,把桑葚喂到他唇上,待他要咬,又缩回,送入自个嘴中。

白玉嚼着那颗桑葚,笑着走开。

陈丑奴只觉自己的心变成了那颗被她咬住的桑葚,一下子给勾走得老远,老远,他猛地站起来,追上去,把白玉一把捞到胸前。白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夹住他的腰。陈丑奴一低头,吻住她的唇,将她嘴里的滋味重新掠夺回来。

知了藏在树丛里鸣叫,阒静的小院里喘*声连连,白玉勾着陈丑奴的脖子,额头抵在他下巴上,双颊火红,气喘吁吁:“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陈丑奴一笑,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默默抱了会儿,方把人放下。

“我去拿。”陈丑奴说罢,径自走入厨房。

白玉忙朝石桌那去,双腿竟有些酸软,暗骂了声,眼梢却挑上一抹笑。

***

幺婆婆是在第二日上午登门的。

雨后暂时被冲去的暑气卷土重来,烈日又一次把院中的老槐树晒得蔫头耷脑的,白玉“重操旧业”,摆起藤摇椅躺在树下乘凉,昏昏欲睡中,听到幺婆婆在院门口嚷嚷:“丑奴,小玉——日子出来啦——”

陈丑奴原本正在厨房拾掇昨日宰割的那头虎,闻言手也来不及洗,两步一并跑至院中来。

幺婆婆今日没背背篓,故而脚下轻快,一嚷完,小小的人便紧跟着进了小院,陈丑奴忙引她到石桌前坐下,白玉则去屋里给她倒了杯凉水来。

幺婆婆一口把凉水干了个底,而后一揩嘴角,拍大腿道:“就下个月初三!”

眼下正是六月底,离七月三日不剩几日,幺婆婆喜滋滋地道:“二狗他干爹算过了,初三那天是个吉日,宜嫁娶、入宅,这两天呀,你们就赶紧准备准备,看看这屋里缺啥、少啥,尽早告诉我,我好去给你们置办。”又道,“小玉的伤可大好了?你贯来不爱出门,小玉若能陪我一道去,却是最好,毕竟姑娘家用的东西,你不懂,我又瞧不见,还是得她亲自去挑……”

陈丑奴脸上带着和煦而餍足的笑,一径点头,白玉却不动声色地变了神色。

幺婆婆安排完,又听陈丑奴提了卖虎皮和虎肉的事,当下决议:“择日不如撞日,咱这就动身吧!”

陈丑奴正有此意,闻言,立即去窗台那儿取了前天夜里洗过的皂纱帷帽来,幺婆婆听他动作,笑呵呵道:“哟,你这是舍不得媳妇跟我走,还是也想去城里逛一逛呀?”

陈丑奴脸微红,低着头戴帷帽:“东西多,你们背不动。”

幺婆婆撇着小细眉取笑他,握着拐杖正要起身,白玉忽道:“我不去了。”

陈丑奴脚下一顿,幺婆婆疑心听错:“不去?你不去?”

白玉坐在石桌前,有意避开陈丑奴的注视,只向幺婆婆微笑道:“伤还没好,婆婆看着买吧,你们挑的,我都喜欢。”

幺婆婆听到白玉提及伤势未愈,一肚子困惑变成一肚子哀叹,坐在那儿直撇嘴。

陈丑奴戴着帷帽,隔着皂纱看白玉。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白玉也坐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

片刻过去,幺婆婆蔫头耷脑地站起来,向白玉道:“是你要我看着买的咯!”

刻意把“看着”二字咬得重重的。

白玉会意过来,一笑:“是,婆婆就算是闭着眼睛买的,我也都喜欢。”

幺婆婆嘿嘿笑开,扭头找陈丑奴:“走吧,丑奴!”

陈丑奴站着,沉默着,也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两步,向白玉道:“锅里蒸了馒头。”

又道:“甜的。”

白玉隔着那层皂纱,看他隐遁在阴影里的明亮的眼睛,缓缓一笑:“嗯。”

陈丑奴望着她的笑容,心底阴霾略散些微,转身去厨房里拿了虎皮、虎肉,这方跟幺婆婆一道下山去了。

饭点,白玉从厨房铁锅里拿了两个白馒头,躺在老槐树下的藤摇椅上啃。啃完一个,又啃一个。

篱笆旁放着陈丑奴刻到一半的墓碑,白玉从藤摇椅上下来,走过去看,墓碑上只刻上了主人的大名——云煦。

云家堡二公子,云煦。

白玉伸手,指尖在沟槽里流连,顺着陈丑奴斧凿的痕迹勾勒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将属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点点于脑海中拼凑起来。

云煦。

剑宗弟子,云煦。

白玉挑唇,将指腹蹭上的石灰抹去,走回摇椅上躺下,阖眼睡了。

白玉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蝉声中等陈丑奴回来。

可是她没能等到。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的啸声笼罩四野,白玉于一线余晖中睁开眼睛,听到幺婆婆慌慌张张地在山下喊叫。

她的喊声既尖利,又焦灼,像在疾风骤雨扑面卷来,裹挟着令人猝不及防的冷意。

白玉一凛,跳下藤椅。

“婆婆。”

幺婆婆正手忙脚乱地往山上赶,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白玉的声音随之落在耳畔:“怎么了?”

幺婆婆如遇救星,一把将白玉抓住,拐杖掉在一边也无暇去管:“小玉啊,快想法子救救丑奴!他被野柳村那帮男人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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