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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1 / 2)


稳婆进进出出,武明玦还在挺着肚子呼救。

谢令鸢终于笑够了,叹为观止地上前,摇动着他?:“世子,你还认得我吗?”

武明玦从生孩子中,艰难地分了点神出来,片刻就认出了她:“德妃?德妃姐姐……嘤嘤……”

他?脸上现出无比委屈的神色,似乎在向谢令鸢控诉——他?们逼他生孩子是不人道的!

谢令鸢拍了拍他?隆起的肚子,“砰砰”作响,忍着笑安抚道:“世子啊,你是做了噩梦,你不可能生孩子的。”

做梦?

武明玦的眼神渐趋迷茫。

谢令鸢在他的肚皮上,有节奏地拍起了架子鼓:“你只是,误入皇宫,误入皇宫,而已;你是男人,不能怀孕,不能怀孕,巴扎嘿!”

德妃说的没错。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生子呢?

他?只是替她姐姐入宫了而已;只是日夜提心吊胆,怕事情败露而已……而姐姐,她在哪里?

是了,她顶着他?的身份,在边疆战场上。

思及此,武明玦的肚子迅速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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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得极快,不愧是将门出身,发现了荒谬不妥后,他?从床上?起身,开始利落地更衣:“对,这是梦。我应该是在疆场上,而不是困于后宫。”

他?英气的眼中,绽放出无限光彩,仿佛对战场充满着无限希冀和憧憬。

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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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老怀甚慰,正要赞许,轻松带他?走出识海,结果下一刻,她的眼前,画面一变——

金戈铁马,旌旗呐喊,军鼓列阵!

夭寿了,怎么从皇宫变成了战场?

这战场之肃杀,比之何太后梦境中的千军万马围攻,多了真实的血腥气。每个士卒的轮廓清晰可见,有的人缺了耳朵、有的人从额头到脖子有长刀疤、有的人身上?有血窟窿……

她还未及看清,兀地箭矢如雨,挟疾风而来,擦着谢令鸢的脸飞过。她顿时感到面颊生疼,有鲜血溅了出来。

这生死一瞬的惊险,谢令鸢吓得差点变成油画《呐喊》,她惊呼道:“你这梦转的也太快了啊!咱就不能平和点吗?!”

而武明玦已经骑在了高头战马上,似乎是经历过一番激战,银白色的铠甲上沾满了鲜血。

他?捏着团扇含羞带怯的柔美,早不知飞去了哪里;英挺的脸上,写满肃杀之气。他?头顶的发冠,被一簇箭矢射断,发冠掉在地上,高束的头发随风飞扬,格外有分嗜杀沾血的不羁美感。

“回来,回来!我的世子啊,这还是梦!”谢令鸢朝他?跑去。

武明玦手持长戟,背着半人长的长弓,箭筒挂在马腹上,粗长的箭矢在风中铮鸣。他?脚下一催,战马嘶鸣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向着敌人奔去!

谢令鸢跟在他疾驰的马后,撒着蹄子追也追不上?。武明玦已如见水的鱼、脱肛的马,撒欢儿地在敌军阵列里杀进杀出!

“世子!武明玦!”

谢令鸢的呼唤,被他充耳不闻。

“你别逼我!”谢令鸢大怒,站在千军万马中,祭出了她在何太后梦境里的绝世杀招,指着武明玦的马——

“你的双腿为我而开!”

“……”

远处,郦清悟正挥剑斩杀两个骑兵,谢令鸢一声怒吼,仿佛一道跨越时空、破空而入的天雷,听得他?剑尖都偏了三?寸。

他?艰难地转头,默默地想,谢令鸢不但?喜欢看活春宫,还总是说令人羞耻的话呢。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变数”。

真是……

他?一时竟然词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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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明玦正疾驰如飞的战马,忽然凌空打了个漂儿,落地时逞“大”字形瘫在地上,劈了个大叉,仰头发出扯了筋的嘶鸣。

而武明玦一道摔在了地上,迎面是敌军,向他?冲杀过来!

他?鲤鱼打挺,从地上一把?摸起兵刃,反手将?对方从胸下肋到头顶斜斜劈开,白花花红艳艳的落了一地。

他?显然是在宫中压抑久了,将?战场视为了归宿,宁愿在其中搏杀,也不肯回头看宫中一眼。

虽然梦境都是千军万马的战场,但?武明玦的战场,明显比何太后要真实并惨烈的多。毕竟他?是真正亲临过生死,也是在疆场上受过伤的,铁与血的记忆铭刻,才?会这样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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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谢令鸢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关头,几次与刀兵之刃擦肩而过,不过短短片刻,脸上、身上十几处挂了彩。要不是她叫人劈叉,大概已经命丧识海了。

郦清悟赶到她身边,替她击退了几次偷袭。

“快,带我去武明玦身边,我得告诉他?,他?又做梦……”谢令鸢还未说完,下一刻,又是画面突转,她循着望过去,愣了。

在她和郦清悟的四周,士兵们仿佛看?不见他?们,苍凉的风吹过,地上的枯草弯腰点头。

远处,武明玦陷入了包围圈中,一支骑兵包抄而去,为首的轻骑兵将领,与武明玦有八分相似,谢令鸢在武明玦荒唐的婚日见过她,应该是他姐姐武明贞。

他?们与敌军打得漂亮,然而终究寡不敌众,武明贞竟然也陷入了敌阵。姐弟俩在千军万马中突围,武明玦杀出去了,他?姐姐却被敌军主帅俘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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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庆侯世子的梦境,变幻得极快,也许和战场瞬息万变的记忆有关。

下一刻,武明贞被绑在两军阵前,受刑。

她高束马尾的发带,被利刃砍断,乌发如瀑,迎风飞舞。她被绑于刑架之上?,面对着祖国的十万大军,十万大军静默,战场双方胶着。

敌军阵列里,两个光着膀子的人,提着形状特制的精刀,走到她身侧。滚烫的开水在她身后烧开,冒着滚滚白气,那两个光着膀子的人,将?开水抬到武明贞身后,迎头泼洒在她身上。

“不——”

武明玦骑在马上?,于两军阵垒之间,他?远远看?着这一切,疾驰而返,冲锋陷阵去救姐姐!

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喋血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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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看得心好累:“在后宫生孩子,在战场救俘虏。他?的噩梦好疲于奔命啊。你有解的办法么?”

郦清悟不答,他?倒沉得住气,远眺了半晌,才?沉声道:“这不单纯是梦。”

不是梦,难道是回忆?

谢令鸢不记得有哪个女将被俘虏过,狐疑地看他?一眼。

阵前,开水将人烫软,那两个侩子手开始下刀,他?们剥光了武明贞的衣服,对她凌迟。鲜血喷洒出来,落在黄土上?,很快晕染了脚下三?尺黄沙。

远观的士兵一片骚动,似乎是震惊不已——

“怎么竟然是女人?”

“她不是世子啊!”

战场上一片哗然,逐渐的,那血映红了沙地,许多士兵被这红色所激,眼中涌起了泪。

“没错,这不仅仅是武明玦凭空造的梦。”郦清悟看?着他?们一刀一刀凌迟,终于是确认了。女子的乌发被风沙吹起,她的血染透在风中。“……这是张将?军的传说。”

谢令鸢没听说过这个人,此时,远处暮色的天际,仿佛鲜血洒在了云端,声浪亦如排山倒海,似乎是无数人的歌声,影影绰绰的传来。只不过人多声杂,听不真切。

郦清悟:“有个边关民谣《张女从军行》,乐府也有改编,想起了么?”

他?说边关民谣,这下谢令鸢想起来了,不就是萧怀瑾的生辰宴上?,武明玦唱的那首辣耳朵的歌么。其精神之伤害,实在令她终生难忘。

郦清悟也想起了少年时,游历天下的那段时光。

“大概是咸泰九年,那时战事吃紧,高阙塞正是并州临西魏的国门,城门几番失守。张将?军为救城门被俘,被敌人活剐于阵前。直到脱光衣服,她的将?士们才?发现,原来张将?军是名女子。自她殉国后,边关就流传起了关于她的民谣,如今在朔方一带,你还会听到无数军人传唱。”

那排山倒海的声浪,还在天际四周回荡。

大概武明玦也是记得传说,却不知为什么,同自己的梦境相连,受刑的人变成了他?的姐姐。

谢令鸢:“咸泰九年啊,怀庆侯都还在娘胎里,武明玦大概就是他们的一根腿毛吧。所以这个梦,是传说在他心底的投射。没有无缘无故的忧怖——”

她和郦清悟对视一眼,却都不约而同地想,武明玦为什么怕张将?军的传说?

二人骑在马上?追过去,谢令鸢冲武明玦大喊:“世子,这是梦,你还在宫里呢!你姐姐没有在战场!她等着跟你换进宫!”

她气沉丹田,把?这声呐喊远远传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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