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赶到阻止了他的动作,看着地上的尸体长叹一声,自他察觉出自己封印被破时就已预料到了必有伤亡。
“南帝魔宫?”
他将剩下几人放走,拦下处于暴戾状态的泽恩,道:“孩子,你一人如何抵抗整个魔宫,这二殿下死于你手也差不多了,若再杀下去,南岳山只怕护不住你。”
小泽恩腥红着眼,理智在山神源源不断的神力舒缓下回笼,但仍难平心头之恨。
对于山神此时的善意,他下意识的有些排斥。
这世上根本无人可信。
“此番是魔族欺人太甚,错不在你,莫怕,南岳必会?护你周全。”
小泽恩咬牙看着魔宫方位:“我已给南岳带来祸事,怎还敢奢求庇佑,待此事平定?我自会?离开。”
“此事由?本山神为你平下,你无需担忧,日后?的路有何打算?”
“山高水远,自有归处。”
山神知他是个性?子倔的,既下了决心便不会?回头,叹道:“那便走的远些,莫让他们寻到你。”
小泽恩握了握拳,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这份善意又有几分真?
顿了半晌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没说?。
走了数步后?终还是停下,转身?与他长揖拜别。
离开南岳山的小泽恩并?没有目标方向,只是随着感觉四处乱走,一般都待在偏远山区的树上。
他术法低微,遇到气候恶劣的地方,只能寻个洞躲起来生些柴火取暖。
各座山间猛兽横行?,早已圈定?了自己地盘且十分排外,尤其对于小泽恩这样年幼的小孩,一旦落入它?们的包围圈,少说?也要褪一层皮。
他连找个地方安心修炼都做不到。
整宿不敢闭眼睡觉,始终高度紧张的神经?不断加深着心底的阴鸷和暴戾,面对四周总是围着一圈即将准备冲上来的猛兽,他握紧小拳头,每次都用尽力气与它?们厮杀。
既然躲不过,那便试试,究竟谁死的快。
那段时期的小泽恩身?上总是旧痂未落又添新伤。
最?严重的一次,他险些命丧四匹饿狼之口。
彼时他刚寻到新的落脚点,是仔细勘察数日、确定?此地并?无别的生灵后?,才?敢拖着骨折的右腿悄悄挪过来。
为避免被发现,他夜间不敢点火取暖,只能咬着牙瑟缩在山洞角落,掌心蓄力在伤口处施法,然后?静静等着它?愈合。
眼睛从未离开过洞口半步。
就这么过了五日,他又累又疼,终于再也忍不住的阖了阖眼,但也是趁着白日爬到树上才?敢。
他虽腿部受伤行?动不便,可只有高处才?相?对安全。
原想着眯一下就好,可他实在是太困了,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仿佛回到了南岳。
看着小精怪们在水里撒欢,他坐在一边也很想玩,但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就将自己光着的小脚丫泡在水里扑腾,嫩白皮肤在波光粼粼的水里格外显眼。
再后?来,他莫名感到身?上有束缚感,低头一看,竟是几个小精怪将长绳套在他身?上,边跑边喊他一起来玩。
但绑的实在太紧了,他逐渐喘不上气,正要发怒时,意识骤然回笼。
!!
他分明还在树上!
猛的睁眼,才?发觉身?上的束缚感来自一条青绿色的长蛇,他原身?的身?形小,被蛇几圈就缠的只剩下个头,蛇信嘶嘶的吐着,怼在他脸前渗人的很。
鸟类惧蛇是天性?,小泽恩强忍着害怕,化作人形的同时一手准确捏住头部,另只手化作利刃斩蛇七寸,只用不过两息,长蛇便死于他手,尸体分成两截落在树下。
他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蛇的尸体瞬间被树下不知蹲守多久的四匹饿狼瓜分,因?分食不均匀,有两匹还抱头撕咬在一起,直到头狼一声长啸,两匹狼这才?分开,然后?四双恐怖的绿色眼睛直勾勾看着树上的泽恩。
低微的术法根本驱散不开它?们,也不足以支撑他跑出多远。
无法逃离的死局。
所以,大限将至了吗?
他不信。
——
“泽恩……”
钟夏夏在梦中哭喊着他的名字,却并?未醒来,抓着被褥将自己蜷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泽恩,快跑……跑……”
原本准备离开的某人听到哭声迅速折回来,躺回原位将她重新抱进怀里,大掌落在后?背一下一下的哄:“我在,不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情绪终于稳定?些,揪着他胸前衣襟继续沉沉睡去。
泽恩怜惜的轻抚埋在他颈窝啜泣的小脑袋,无奈浅笑:“又梦到了什么?小时候的我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她竟会?将曾经?的过往化作梦境,不是没想过阻止,可他似乎无法干涉,只能看着她一点点将那些梦境记录下来。
也对。
她有权利知道曾经?的事,就算不是现在,他日回归神界后?她也迟早会?记起,然后?——
一定?会?恨他。
他该怎么办?
梦里的她不知又看见了什么,小小的啜泣声再次响起,泪水打湿他颈间衣衫。
此时的泽恩没了刚才?的冷静,抱着她的双手用力,近乎偏执的祈求——
“瑶瑶,心疼我吗?”
“那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
“爱我吧,求你疼疼我。”
“好不好?”
……
六百年后?。
南帝魔宫大门被破,所有上前阻拦的魔兵皆被斩杀,那人始终带着慵懒的笑,轻描淡写般的惬意,走至魔宫大殿的一路若闲庭信步,所到之处无一活口。
南帝魔君又惊又怒,指着他大声呵斥道:“何人胆敢闯我魔宫!”
“何人?你很快就会?知道。”
对上王座之上坐着的魔君,少年轻笑出声:“听闻你六百年前曾与南岳山神要个说?法?今日,我便给你一个说?法。”
不过两日,南帝魔宫换主?,传闻这位新来的魔头嗜血如命,杀伐决断手段残忍,法术深不可测,一时之间无人可敌,魔宫众人终日惶恐,敢怒不敢言。
他坐稳王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你们原先那二殿下的乳母何在?”
侍卫跪在地上事无巨细的答:“乳母自二殿下身?亡后?便被关?在水牢,前些年死在了牢中。”
死了?
还真是令人不爽。
那便只能由?其他人替她担着怒火了。
前任魔君及几位殿下皆被囚于魔宫深处的大狱中,后?宫女?眷尽数被杀。
第三日,他仿佛才?想起大狱里还有几条没处理的贱命,掀翻堆满琉璃珠宝的桌子,满足的听着它?们碎在地上的清脆声响,由?护卫们簇拥着向大狱走去。
他一半身?影隐在黑暗中,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几双恨不得撕碎他的眼睛,还有挂在他们身?上的各式刑具,难掩愉悦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