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溪?可是唤她?洛清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只是那男子如何得知她的闺名?且此人的服饰怎如此奇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能随意剪短?
不对,她本应该死去才对,莫非这里就是地狱?洛清溪大惊失色,昂起脖颈,直起身子,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阳光明媚,清风拂来,屋内明亮整洁。窗帘浮动,沉香缭缭,起居室自成一派。红木板,檀木凳,明黄椅,古诗古画古卷,古色古香。
只是这些又是什么?洛清溪疑惑甚至带着点畏惧地看着墙上悬挂的长条物件以及离她不远处的放置于地板的奇形怪状的物体。
她慢慢站了起来,警惕又不安地扫视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最后,她舔了舔上唇,小心翼翼地踱步向前。
然而,在这时,一阵更强烈的痛感席卷脑海。
洛清溪惨叫一声,双腿打震,捂着脑袋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传来针扎的痛感,但与她脑中剧痛相比,便如水过无痕。
有什么东西以万不可及之势冲进她的脑海,强势地激荡在她脑海中。在这漫长而难耐的折磨中,她看到了另一个与她同名同姓却生活在一千年后的女孩从小到大的人生。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她经历了这个女孩所有的幸福和痛苦,痛她所痛,思她所思。
她看到她在父母双双车祸而亡后的嚎啕大哭,看到她将父亲所有的藏品低价贱卖时的癫狂,更看到她吸烟酗酒自暴自弃的悲哀。
胸腔内压抑不住的悲痛汹涌而上,酸楚弥漫双眼,洛清溪捂着自己抽痛的心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被掩盖在衣袖下的狭长而泛白的疤痕,“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就对自己下得这重手呢?”
后来又想到自己对那男人的以死相救,苦笑,喃喃自语,“我又有何能耐去教训你?都是世上看不透的痴人。”
\"既已占了你的身子,我自会好好的活下去。\"明明已了无生志的洛清溪在看完这个酗酒猝死的女孩的记忆,却有了活下去的冲动,“没有什么比死还可怕的,太冷了,清溪。”
洛清溪侧着头迎着窗棂,让温暖的阳光最大限度地亲吻她的脸庞,“你说你父亲最后悔的就是让京都洛家后继无人,最遗憾的就是你没有丝毫的制陶天赋。”
洛清溪出神地看着檐外的天空,一千年后的天空似乎完全没有变化,云卷云舒,蔚蓝剔透。“我最不怕的就是寂寞了,我可以在故宫待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余生。这是你赠与的生命,自然该用它去弥补你的遗憾。”
“我不会造纸,也不会修补古物,但我可以学。”此时,洛清溪却对屋子内的新奇物件失去了兴趣。她脸色苍白,步履轻浮,但依然坚定地一步走一步蹒跚至屋子内间。“你喜欢热闹,贪恋温暖,那就去天上吧,你父母必定在上面微笑地等着你,他们会给你一个拥抱,你们会团聚,会幸福。而我,就留在人世间,与寂寞为伴,同古物余生,振兴洛家。”
话一说完,洛清溪只觉得胸中一阵郁结之气喷薄欲出,恍惚间,她似看到一清丽女子朝她盈盈一笑,转眼间,便消散在灼眼的阳光下。
洛清溪舒展眉眼,薄唇弯弯。磕磕绊绊至小门时,她撩开珠帘。只见内间一十尺余长的大案件,一破损古旧的长画卷大展于案上,画卷旁是许许多多的小纸条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工具。而四周的墙壁则挂满了破破烂烂正等待修补的画像。
这是故宫字画组学徒练习修补古卷的地方。
洛清溪踏步而入。端正地坐在案子下的木椅,背脊挺直,目光周正,她在一旁的水盆处仔仔细细地擦拭双手,又用毛巾妥帖地沿着指缝擦干双手。才用那双一度留恋于香烟酒瓶的双手缓缓摩挲着破旧的画卷。
她对修补古卷无从下手,唯一的知识来源就是身体前任留给她的生搬硬造的理论知识。只是前任的洛清溪本就对修补文物毫无天赋,即使她矢志不渝,勤读不缀,也不过是将有关修补文物的知识从书本搬至大脑罢了。而如今,更是由于身体易主的缘故,这些知识在她的大脑中横冲直撞,一点一点地被磨损。
洛清溪沉吟片刻,从抽屉中抽出一白纸,一毛笔以及一砚台来。她左手轻轻撩起袖子,右手不紧不慢地研着细墨。墨香清淡悠长却稍嫌刺鼻,然而于现实,也算是品相较好的细墨了。
砚上的墨块一点点化开,墨水恍若游龙,蜿蜒盘旋于峰峦间。事实上,故宫虽为明清两朝的古建,然而,在现代化的今天,各便利设施早已进驻故宫。若非字画组组长唐老对传统文化非同一般的固执,毛笔早已被圆珠笔取代。
提起字画组的唐老,洛清溪不禁微皱眉头。唐老,字画组的组长,亦是国宝级的字画修复大师。若非得益于唐老与洛父的莫逆之交,只怕洛清溪还没有进故宫当学徒的机会。
想起她刚睁眼时看到唐老气冲冲摔门而出的模样,洛清溪低声一叹,“如果再不把这些古卷练习完成,只怕又要被人扫地出门了。”洛清溪手拿软毫,稍沾黑墨,提腕凝神,若有所思后,便不再犹豫,笔走龙蛇起。
不管怎样,以防遗忘,先把脑中相关知识一一写下,也好让她整理有关修补字画的内容,应付第一次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