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儿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一般,道:“小滑头,嘴巴这么甜,想要什么好处?”
武娇儿轻轻按摩着武媚儿的头皮和穴位,道:“就知道瞒不过姐姐,娇儿修行有碍,要请教姐姐。”
武媚儿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是方才那般用上了七圣迷音的故意试探,而是真真切切的叹息声。
“问吧问吧,你这么尽心尽力,姐姐怎么会不满足?”
武娇儿喜笑颜开,请教起了相思引的修行难题来。
等沐浴完,武娇儿服侍武媚儿穿戴齐整,正要送她出去,却被武媚儿按住肩膀。
“娇儿,你近日修行可有些懈怠了,这玉液池还能再用一个时辰,莫浪费了。”
武媚儿转身离开玉液池,留下武娇儿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目送着她离开,武娇儿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去一般,趴在池上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他才从心有余悸中恢复过来,这时候才能解去罗衫,露出一具男儿的消瘦身体来。
看着玉台上隐隐约约的倒影,武娇儿捂住眼睛,露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十六年,我还是我吗?”
这在凤凰山乃是隐秘。
凤凰山红鸾圣教,历来便是以女儿为尊,这山上活着的男人,除了干苦差事的仆役,便是供修行采补的人药。
武娇儿自然是没有资格拜入红鸾圣教的,他生来便没什么出奇,更何况是个男儿,唯有一点与众不同,他是武媚儿的同胞弟弟。
武家能够发迹,武士彟更是官拜荆州都督,至少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在红鸾圣教的助力上。武家最初便与红鸾圣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了这一代,更是牢牢结合在一起——红鸾圣教的天命之女投生在武家。
早在武士彟次女出世之时,便有红鸾教三位真仙出手护持,没想到却生了意外。红鸾圣教所测定的天机当中,武士彟次女将应红鸾星命而生。
但这一胎,却生出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与红鸾星有着感应。
若依照红鸾圣教的做法,必定是要去子留女,万没有留下一个应了红鸾星命的男儿活在世上的道理。
但这事却难办,一则武家乃是红鸾圣教安插在俗世的爪牙,不能不顾及武士彟的想法,二则这男孩乃是天命之女的弟弟,不能叫天命之女因此离心,三则这次天命关乎红鸾圣教的兴衰,不得不慎重。
于是三岁之后,武媚儿和武娇儿便被一起抱到红鸾圣教抚养。
红鸾圣教不养男人,武娇儿便从小被当做女儿教养,他是武媚儿的弟弟,武媚儿的利剑、武媚儿的智囊、武媚儿的宠物,唯独不能是他自己。
若是换个人从小被这般养大,只怕早长歪了,也只有武娇儿自遥远的未来而来,经历过信息变换的时代,有着一定的思想,才能留存这一点本性。
振作精神,武娇儿将身体沉入玉液当中,连一点头发也不露出来。武媚儿可以每日用玉液辅助太素炼形诀修行,但他只是偶尔才有机会沾沾光,一丁点也不能延误。生在青空山,他时刻觉得朝不保夕,不敢浪费片刻时光在这无用的伤怀上。
红鸾圣教有两部嫡传秘法,一部太素炼形诀,一部相思引。武媚娘会,也毫无保留的传给了武娇儿,教中长老曾想阻拦,但用她的话来说,“不过是前人开创的道法,算不得什么,若是后人走不出自己的道路,就都是废物。不过是两部秘法,算得上什么。”
武媚儿胸怀丘壑,她有足够的本钱支撑她的自信,她自信,不管武娇儿学什么,永远也不可能超越她。
武娇儿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感情面对她,他被她变成一件工具,却也因为她而留得一条性命。
若没有武媚儿坚持,他一个男子,根本没可能在凤凰山活下去,更别说得授太素炼形诀和相思引的奥秘。
可若不是武媚儿,他想必能在李唐盛世搏出一个锦绣前程。
“倒也未必,我所在的未来,可没有什么红鸾圣教,也没有什么道法通玄,那个世界确实是有一代女皇武则天,但这个世界水太深,姐姐都进山修道,很难说还有没有女皇出世。”
武娇儿身在玉液当中,却不由自主的心神发散开来。他知道这是刚刚硬抗武媚儿的相思引神魂受损,收敛不住杂念所致,一边用相思引中的养神秘法温养精神,一边任神思发散,也不强行收束。
在这样的神思发散中,他更容易把握天地灵机,触动自己前知的天赋。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可以说是预知,可以说是感应。他总能在危险或者机遇来临之时,选对那条对自己有利的道路。
这样的天赋本该大放异彩,却在他身上蒙尘。他不能表露出来自己的特异,他不能比武媚更优秀,也不能把自己明晃晃的摆在众位师长的眼里。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他的问题总要解决。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对红鸾圣教的女弟子都是一个威胁。他一身凤凰山的道法,更不能随意放出去,以免被人摸了根底,用来针对凤凰山。
或是生,或是死,这一天早晚都会来,他必须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逃离凤凰山。
“我是你的猫、你的剑,可是姐姐,我想做我自己。”
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璀璨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