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暮色,隐隐已天亮,祁羽声胸前已经包扎了,但他脸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地上跪着回来复命的义子们。
经过凌山派的事情,门内损失了多人,人手不比往常,所以搜寻易冷的力度就小了,而当祁羽声能通知各地的眼线注意易冷时,时间又晚了。
可见,易冷是蓄谋已久。
一想到这个,祁羽声内心充满怒火,想到那张温顺美好的脸蛋在他身边服侍这些时间,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刻!
但不知为何,祁羽声又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自以为易冷的情深不寿所欺骗,但同时除了欺骗感之外还有一股自己也不明白的巨大怒气。
易冷决绝地离去的背影,时不时在他脑海里闪现,居然决绝到一点也不曾留恋,就像那双灰色的眸子那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比怨恨更狠辣的情感其实是冷漠。
他猛地攥紧扶手,“咔嚓”一声,木屑在他手中四散,所有人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脑袋会成为下一个椅子被捏爆。
“在途呢?”
苏岩立即出声:“可能他找到了易冷,耽搁了些时间罢。”
这句话稍微排解了祁羽声的怒意,祁羽声的脸色稍霁。
袁在途终于回来了,但是全身血污,提了一个人的人头回来,跌跌撞撞地跪坐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禀告着:“禀告义父……”话没说完,却体力不支要晕死过去,抬袖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齿痕。
旁人见着连忙扶他起来,主要是因为还要他跟祁羽声汇报,自然并不能让他就这么晕过去了,发现了袁在途口唇发黑,面庞发紫,再把脉一看,发现脉象已是中毒的兆象!
“义父!在途他中毒了!”
祁羽声眉头微皱,想起了易冷那些连他都能放倒的毒药,袁在途自然不比他,他能抵抗得了这些毒药不代表袁在途的体质能熬过去。
只好先将袁在途的伤势包扎,为他解毒,好在中毒不深,袁在途在中毒之时也未太过运功,没有让毒蔓延,勉强救回了袁在途的半条命。
祁羽声看到袁在途身上的银针,自然很是眼熟,还有观察到的手臂上有着像蛇咬过的齿痕……门人里谁私下里养蛇他自然清楚,那就只有廖钰。
门里每个人或多或少会有自己保命的招式,而廖钰则是养了条听他命令的毒蛇。
袁在途醒来,依然脸色微紫,立即翻身跪在地下,丝毫感觉不到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势再次因他的动作崩开,恭敬地垂下头,说:“请义父责罚!”
祁羽声看着他,也没让他起来,问:“为何?”
“在途办事不力,未能将易冷生擒回来。”
祁羽声眸色骤变,道:“给我说清楚!”
袁在途的意思很明显不只是“擒”这个字上,而是“生”这个字眼上。
袁在途失血过多,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不稳,但还是努力一动不动地禀告着:“易冷当时正与书生私奔往南去,我与廖钰追上了易冷,廖钰却是与易冷串通了的,我本有胜算能打过,却不慎中了易冷的毒针还被廖钰的毒蛇偷袭……”
祁羽声听着袁在途的禀告,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袁在途说出将重伤的易冷跳下悬崖时,全部人都看向祁羽声的脸色,气氛顿时紧绷。
刚刚已有人回禀,在南边树林的悬崖附近找到了廖钰的尸体与袁在途所说的吻合,路上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和血迹,还有易冷逃走时衣物的碎衣角,甚至还找到了马栏里不见的那匹马。
再联想到平日里廖钰跟易冷之间的风言风语,似乎两人确有其事……那么廖钰会被策反跟着易冷跑也不足为奇了。
而袁在途所说的那悬崖下则有很多嶙峋的怪壁,下面还有湍流,深不可测,若是掉了下去,根本不可能有人生还。
袁在途的脸色紫中带着苍白,腿已经微微颤抖,但还在硬撑着等着祁羽声的命令,甚至不敢移动分毫。
祁羽声看向被摆到桌上的人头,惊恐地瞪大双眼,脸上青青紫紫,已看不出生前那副书生模样,此刻只有死前的狼狈。
祁羽声一向觉得对死者发怒是最无用的,但此刻他正十分厌恶这死去的书生,内心有一处空落落的,怒气上涌却只能显得那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而已。
仿佛缺了了什么似的。
他一把将那颗头颅扫落在地,吩咐着:“拿去喂狗。”看也不看袁在途一眼,冰冷的声音说着:“老规矩,去领罚。”
袁在途抿唇,应下:“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自动地走向平日里责罚的黑屋方向。
到底缺了什么呢?
祁羽声不禁将手放在胸膛上,感觉到胸膛上被易冷所刺伤的伤口正在生疼,那疼痛直钻心脏而去,好像一把小刀折磨似的往胸膛里钻,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双如宝石般冰冷的灰色眸子,正在看着他,漂亮的手正在往他的胸膛里推进刀子。
没有感情的眸子比刀子还要尖锐,刺痛着每一根神经。
痛得说不出话,痛得浑身发冷。
众人见祁羽声脸色突然苍白,额头沁出大滴汗珠,立即以为祁羽声的伤口发作,连忙喊着大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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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一声雀跃的声音进入易冷的耳朵里,他迷蒙地睁开眼,落入眼里的便是一张漂亮如花的脸蛋,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