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明说,贾赦却不是个傻的,见他如此避讳,哪里还猜不出来?
当即,贾赦的脸色便是一白,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相信,想想以往,却也不得不信了。
但他还是怀着一丝期盼,问道:“敬大哥哥,是太……”
“嘘!”贾敬连忙示意他噤声,提高了声音问道,“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这一年大似一年的,有些事情,丫头们到底不方便。”
贾赦微微一怔,忽而瞥见门帘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幅度极轻的晃动,显然是门外有人偷听呢。
他心头一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嘴里却是惭愧极了:“是我一时没想到,明儿我就禀了太太,劳烦太太给我安排两个小厮跟着。”
“你能听人劝,这就很好。”贾敬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你既是身体不好,就很不必急着读书,我看你在这方面的天赋,须是比不得政弟的。”
贾赦似是有些羞恼:“我自是知晓二弟读书比我强的,只是我也想让老爷太太高兴。我想着,纵然我为人愚鲁,不堪造就,到底要是肯上进了,无论成果如何,老爷太太都是高兴的。”
“你也是一片孝心。”贾敬感叹了一阵,沉吟道,“既如此,我便教你个巧宗。”
眼角的余光瞥见屏风上门帘的影子猛地晃了一下,贾赦暗暗嗤笑,急切道:“还望敬大哥哥教我。”
见他如此上道,贾敬不由暗赞他聪明,口中道:“你也知晓,我如今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承蒙祖宗庇佑,殿下还算看得起我,也让我摸到了殿下的一些喜好。我想着,哪怕你文不成武不就,只要投了殿下的性子,日后的前程总是不差的。”
“敬大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屋里的贾赦是装焦灼,门外偷听的那个,却是真着急。
贾敬又故意顿了一会儿,才道:“殿下最喜金石古玩,你若读书上实在不成器,这也不失为一条进身之阶。”
当然了,贾敬没有说出口的是,前提是你得有能力。
有了能力的,那是爱好,没有能力,那就是玩物丧志了。
贾赦自然不知道他的未尽之言,但贾赦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有心人听的,他自然是不能照着学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激地道谢。
然后,贾敬又特地嘱咐了他:“此事毕竟不是正道,你切不可给叔父与婶子知晓。若不然,叔父哪里饶得了我?”
“知道了,知道了。”贾赦连连应声,“保证谁也不告诉!”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那去沏茶的小丫头才姗姗来迟,给贾敬端了一碗茶,给贾赦端了一碗热牛乳。
贾赦不满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丫头细声细气地说:“奴婢去提热水的时候,厨房里正在煮牛乳。奴婢想着,这个大爷能喝,便略等了一会儿,给大爷匀了一碗。”
虽然荣国府已经出了重孝,私底下已经能吃一些肉食了,但毕竟不比平常方便齐全。
史氏怀着孩子,怀相又不大好,太医说须得多多进补。
因此,厨房里便每日使劲浑身解数,翻着花样地给史氏进补。
这杏仁牛乳,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比吃肉还补呢。
贾赦蹙眉:“这是给母亲补身子用的,我怎么能抢母亲的吃食?”
小丫头却是不以为然,笑着说:“太太疼爱大爷呢,不过是一碗牛乳罢了。”
“哼!”贾赦板起了脸,“太太慈悲,这却不是你自作主张的由头。再有一次,我就回了太太,这里用不起你。”
那小丫头这才怕了,跪在地上,连连说:“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大爷宽了我这一次吧。”
贾赦不耐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敬大哥哥再说会儿话。”
待小丫头出去,兄弟二人又说了半晌的闲话,眼见贾赦没精神了,贾敬便嘱咐他好好休息养病,告辞出来了。
待用过了晚膳没多久,史氏便过来了。
贾赦心知她是知晓了今日之事才特意跑这一趟,面上却是一无所知,急忙要起来问安:“这么晚了,太太怎么过来了?”
“快躺下,快躺下,你身上还病着呢!”史氏疾走两步,连忙按住了要起身的贾赦。
贾赦顺势便又躺下了,惭愧道:“是儿子不中用,竟累得父母忧心。”
“你这是什么话?”史氏嗔道,“人生在世,谁还没个三灾五难的?你且不要多想,只管养好了身子,才是对你老爷和我的孝心呢。”
“太太说的是。”贾赦道,“只是,太太还怀着身子,很不该亲自跑这一趟。”
史氏叹道:“你病了这么些天,总也不见好,我不亲眼看看,又怎么放心得下?”
贾赦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却只看见满脸的慈爱和无奈,绝无半点儿得意或欣喜。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能分辨,究竟她是真的一心疼爱儿子的母亲,还是将真正的心思隐藏的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