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正事,泰安帝拍了拍宇文卓的肩膀:“阿卓,好样的,不愧是我大靖最年轻的状元郎,朕看以后谁还敢说朕偏心自家小舅子才许的高位。”
泰安帝又嘱咐道:“这次回京,就安心在京中呆些时日吧,不要再出外差了。朕这里正好有几件差事,要交给你去办。呆会你先去一趟寿康宫,给太后请个安,然后再去看看你姐姐。你这次一走数月,她们都惦记着你呢。晚膳就留在宫中用吧,陪表哥一起喝两杯。”
宇文素云和宇文卓姐弟俩,从前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住在晋江王府上的,与姑姑宇文太后的关系最是亲厚。宇文卓本来也打算今日递牌子求见,去给姑姑请安的,如今有了泰安帝这话,倒是省得他递牌子了。
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谢陛下,臣在外面的时候就惦记着陛下的那些好酒了。”
海棠宫中,贵妃宇文素云神情恹恹的倚靠在床榻上,对小宫女端上来的药碗视而不见:“嬷嬷,你再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阿卓可往这边来了?如今行到哪儿了?”
许嬷嬷伸手端过小宫女手中的药碗,劝道:“娘娘还是先将药吃了吧,若您觉得苦口,老奴唤倚绿端些蜜饯进来。陛下可是一早就派了小万公公过来询问娘娘的病情了,呆会二少爷来了,若是看到您这副样子,还不知道要如何担心呢。”
宇文素云听了她的劝,伸手拿过药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其实她心里清楚,她这次完全就是心病,吃再多治风寒的药也治不了本。
她最近心中总是莫名不安,夜里也睡不好,常常做噩梦,总是梦到阿俏那丫头拖着被野兽啃剩的半边身子来找她索命。再加上这阵子,朝堂上不时有大臣借着泰安帝尚无子嗣之事,奏请选秀,而她占着独霸陛下的名头,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多重忧虑之下,她这才病了。
几个贴身服侍的见主子服了药,都暗中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最怕吃药,每次生病都是三拖四拖的,非要把病情拖严重了,才不得不服药。可是等到那时,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宇文素云将她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此时方觉得后悔。两年前,是她太心急了,找到借口就将身边服侍的人全部换掉了,弄得如今,身边竟然连一个能真正为她分忧的人都没有,这几个连同许嬷嬷,听吩咐办事还成,其他的根本指望不上。
宇文卓是何等敏锐之人,见了贵妃的第一眼,就察觉出不对来。待宫人都退下了,他开门见山的问道:“娘娘可是身体不适?还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
宇文素云听了这话,心神一松,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卓,这次回来,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大哥那里,我是指望不上的,没有你在身边保驾护航,姐姐这心里空落落的,总是不踏实。”
夜里做噩梦的事,她是提也不敢提的,便将那担忧泰安帝会准了选秀的心思说了出来,请宇文卓帮着她拿一个主意出来。
“阿卓,你知道的,姐姐从小就是一个胆子小没主意的,这次你还得帮帮姐姐,帮我想一个法子阻止了选秀的事。”
这话不知哪里触到了宇文卓的逆鳞,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又变回了那个冰冷淡漠的少年。
宇文素云心中咯噔一下,焦急的道:“阿卓,这事儿关系到的可不只是姐姐在宫里的地位,还有整个富春侯府的将来和你的前程,你一向是咱们家里最聪明的那一个,可不能袖手旁观撒手不管啊。”
宇文卓看了一眼对面那个人,他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最亲近的人,他曾经立志要保护一辈子,总是说自己“胆小没主意”却早已学会杀伐决断的亲姐姐,眼中的失望和冰冷一闪而过,却还是开了口。
少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再也听不出一丝柔情:“不管娘娘近日是因为什么乱了心神,都不该抱有这样的幻想才是。这宫里自然不会一直只有王府的那几个旧人,更不会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天下,这事儿当年娘娘爬床之前,不是就想的很清楚了吗?没有什么解决之道,娘娘唯一的出路,就是趁其他人进宫分宠之前,抢先生下皇子。”
宇文卓站起身,负手而立:“娘娘这么久一直未有身孕,可曾私下请人看过?娘娘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猛然被提及当年爬床的旧事,宇文素云原本还有些羞愤,听了这话,赶紧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
宇文卓见了,神色越发冷了,最后提醒道:“选秀的事,不必担心,那些大臣掀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因为,陛下才是那个最不愿意选秀的人。倒是姐姐,最好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或者擅作主张,否则……。”
为了让你得偿所愿,我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所以,亲爱的姐姐,不要再让我失望。
要一直走下去,一路走向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和那个人双宿双飞下去。这样,我才能骗自己说,当年的选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