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枝眼珠子转了两转,抬手去扯了扯赵仲始的衣袖,“别浪费时间了,带我进去吧。”
赵仲始一听,也觉得有理,拍拍那近卫的肩膀叫他放心,领着越枝跨进院内。两人走到门前,赵仲始抬手正要敲门,却被越枝猛地伸手抓住手腕。
“等会儿进去,你先挡住我,若是我少了半根汗毛,被打了哪怕一下。赵小哥,这件事,就吹了。”
赵仲始目中有些犹豫,半空中的手手指收紧,握了握,却终究是点点头。
叩叩叩,三声。里头赵佗的声音响起,“谁?”
赵仲始回答,“父亲,是仲始。”
内里倒是没有迟疑,立刻回应,“进。”
赵仲始伸手推开房门,越枝紧跟其后。前脚一进房门,越枝立马感受到屋内的氛围大变,脖子还没缩,便听到赵佗冷如寒铁的声音响起来。
“我和你说过什么?可一,可二,不可三。你倒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赵仲始往前走了一步,还当真践行诺言,将越枝挡在了身后,说道:“父亲,封山一场恶战,死伤难数,我军堪堪能够喘息,实在无法抵挡雒越袭击,父亲要想清楚啊!”
赵仲始拱起手来,向上首深深一躬,越枝一下猝不及防,身前的人肉盾牌消失,跟赵佗看了个大眼瞪小眼。
越枝喉头一紧,条件反射一般,肩膀缩起来,牙关亦紧紧咬上。
“出去!”赵佗腰背直起来,一拍身前木案,大喝出口。
赵佗那双眼睛里头的红血丝,与赵仲始相比,只多不少,那日在封山上如此盛气凌人的阎王爷,此刻却疲态尽现,露出深深的无力感来。
越枝眉头皱起来,肩膀却渐渐放松,看着眼前那张牙舞爪的老虎,冷声开口,“我出去,然后呢?你要再跟越人打吗?你该怎么打?”
赵仲始听了这话,被吓了一大跳,这越枝怎么敢这么字字带刺地与赵佗针锋相对?他原只以为越枝在赵佗面前,只是那时瓯雒丞相来的时候,那副伏底做小的柔顺模样。这一刻,赵仲始后悔了。
赵佗气得七窍生烟,胸中那股子憋屈劲儿一下子涌了出来,指着越枝破口大骂,“我要如何打仗,轮不到你这个蛮夷女来指手画脚,滚!”
赵仲始直起身来,扯着越枝的手臂就要将她往外头带。可越枝哪里肯,这一下,不止点燃了赵佗的火气,也将她的委屈一瞬爆了出来。
越枝三两下挣脱赵仲始的手,瞪着赵仲始大喊,“是你要来求我说话的,我既然开了口,你就别想把我的嘴堵住!给我站着听,别动手动脚!”
赵仲始一瞬愣住,这蛮夷丫头,还没他年纪大,平常那憋憋屈屈的受气包样子,这一瞬炸了开来,倒是叫人忍不住害怕。赵佗却是抓住了越枝口中的话,面上一瞬难以置信,看着赵仲始,一字一句地问:“你找这越女来劝我?你信她?”
“父亲……”
“是!当然是了!”越枝冷笑,转身面向赵佗,双手叉腰,“你儿子倒比你懂事,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赵佗这个父亲当得好啊!是,你心疼你儿子,不让他去螺城当什么王婿,被人羞辱。可你武打不过,文说不过,就剩下这个坏脾气!我就问你,你靠着这副臭脾气,能打赢仗吗?”
赵佗一瞬暴怒,腾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木案,大步走向越枝。
赵仲始也是浑身一颤,正要去拉越枝,却只见小小丫头冷哼一声,亦是大步往前走,直直撞向赵佗的胸膛,抬起头来,下巴高高仰着,短发凌冽,声音铿锵,
“我问你,臭脾气,能打赢仗吗?”
“我问你,臭脾气,能治国治民吗?”
“我问你,臭脾气,能叫那些死去的秦人,活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