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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臣本奸佞(1 / 2)


奸佞1

大顺王朝,建安八年。

正是四月的天气,不温不凉,令人舒心的很。

灼灼桃树下,一架漆红秋千晃悠悠的荡漾。荡秋千的女子,化了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明珠嵌玉兰耳垂儿,琉璃绕金丝步摇,羊脂白玉的娃娃脸,黛眉蹙起,杏眼半合,显然是闷闷不乐,但又似睡着了一般。

女子娇俏的嘟起的婴儿肥脸颊,在桃花瓣儿的映衬下,若无瑕美玉般晶莹,穿一件素衫镂金百蝶裙,却不显得雍容华贵。

身后有十五六岁大的婢子轻手轻脚的给女子推着秋千,看她宁静的样子,心里反倒越发不安起来。

为女子扇着蒲扇的丫鬟小竹,欲语又止,只低下头,看她一双绣着双色鸳鸯的花鞋,伴随秋千的晃动,与淡粉底的裙摆轻抚地上的桃瓣。

桃树晃动,清风吹来清淡的香。女子鼻尖伸长,细嗅花香,宁静而恬淡的样子,又令沈昭延心口揪了一把。

桃瓣徐徐而动,簌簌而下,蝶花儿般的飘过了女子忧郁的侧颜。些许,随风拽地,些许,落在了他心尖儿女子的裙摆上,些许,短暂停留片刻,便从女子的粉颊上划过,施施然令女子伤怀。

婢子惶恐,手与腿颤抖如筛,冒冒失失的上前,想替女子打掉那些碍眼的桃瓣儿。

“别恼小姐”小竹出言,拉过那个推秋千的婢子,与她耳语几句“小姐刚巧睡着,不去想那伤心事,别吵醒了小姐”

婢子愣愣的垂下头,紧捏双袖,斜眼儿偷看秋千上安静而沉默的女子。

小姐将将拒婚,这碍眼的桃瓣却落在了小姐的脸上,若是小姐恼了,国相大人恐是不会再让自己活了。

女子并未睡了,听耳侧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是小竹又在训斥下人了吧。

小竹是个懂事的,也是爹爹精挑细选来伺候自己的,爹爹总是这样,成天和那些迂腐顽固似的逼自己相亲,想想就恼。

耳侧再无响动,想是小竹又去教训那个不实眼色的婢子了。平常时,女子心善,还是会替婢子说几句话,免了婢子的罪责,但现在,女子真无暇想那些事情。

沈昭延此刻,便站立在不远的柳树下,看他心尖儿上的女子,闷闷不乐的呆坐在那儿。

以前,不笙心闷的时候,总会垂着头,爬在沈昭延双腿上,嘟着她委屈的猫嘴,把两个腮帮子涨的鼓鼓的。

沈昭延宽厚带有薄茧的手掌,一下一下的轻顺她的背,不笙柔顺泼墨似的鸦发,如三千瀑布般,跳进沈昭延的眼睛。闻着她云鬓间的发香,混杂女子清爽的脂粉气,软了沈昭延平日里威武的言语,他只得耐下心来询问“不儿,谁恼你了?”

不笙仰着头,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双手环上沈昭延的脖颈,毛绒绒的小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胸前,用她红了的耳根,蹭一下沈昭延的胸口,只含一双梨花雨露的眸子望他,不说话。

沈昭延被她一蹭,心口酥酥痒痒的爬起一条蛔虫,勾的他心口直颤“不儿,告诉爹爹,谁恼了你?”

“是爹爹恼了我”不笙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扇动,于眼角留出来一抹桃色潮红,调皮虫似得半坐起来,把头埋在他的脸上向小猫咪一样蹭“爹爹”

沈昭延无奈摇头,只得放下正在批阅的公文,把这尊小祖宗揽进怀中,拿常年执笔留在腹指上的茧子手,怜惜的摩擦她抽泣的小鼻子“爹爹陪你”

不笙方才还阴雨连连的眸子,瞬间亮的似明月“真的?不儿替爹爹研磨”不笙纤细的玉葱手,浅浅的挽起她的袖子,半歪一下头,偷看一眼沈昭延,确定不恼自己的撒娇后,猫咪似的一眯眼,又甜甜的唤了声爹爹。

沈昭延想起她时,嘴角都是扬起的,奈何,现在他心尖儿上的女子,不开心了。

不笙鼻尖动了动,嗅到男子沉稳内敛的阳刚气息,原本停下来的秋千,再次被他小心的晃动。沈昭延知她此刻气恼,也不讲话,只摇摆摇篮似的秋千。

这让沈昭延忆起,刚捡她回来时,才手臂长的一节,他也是这般,守在摇篮前,轻轻晃动,伸手逗弄她的小花眼。眼下,不笙大了,都快窜到自己胸口了。

不笙知道是爹爹,但是,不笙才不理会他呢。

爹爹坏透了,不笙在他身边儿呆的好好的,却要把不笙嫁掉。今儿明明说好了的,一起去天竺寺上香,乞求爹爹福寿安康。不笙想和他一起去的,但是坏爹爹说公务繁忙,让不笙在天竺寺外墙等他。

不笙依言,精心打扮一番去了。本不想让小竹跟着,但小竹死缠烂打的要替她驾马。

不笙在揭开轿子帷幕时,却不是天竺寺。面前太尉大人的嫡长子谦逊有礼的询问“可是相府的大千金”

不笙虽是深闺里的小姐,但也知司马大人与爹爹国相素来政见不和,明争暗斗多年。不笙又瞧一眼小竹,按以前,若有人敢这样离不笙进,不管好人坏人,小竹早已将那人一剑封喉,丢尸荒野。

不笙虽然稚嫩,但不傻。小竹面色沉稳,瞳孔晦暗,只是警觉,显然是坏爹爹又偷偷给她约人相亲!

对方还是爹爹仇家的儿子,不笙想到,爹爹定是厌烦了自己,想把自己往出推,联姻去了。

不笙越想,心中抑郁气结,朱唇惨白,面色无血,眼圈儿又红了。想此刻爹爹还在身侧,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更觉得委屈,眼窝中无声无息的顺下来两行清泪。

沈昭延推了会儿秋千,慢悠悠的停下。倒不是累了,他的丫头,推一生都不会觉得累着,他只是想,装装病,讨他丫头的原谅。

沈昭延把手拢在嘴边儿握成拳,忽猛烈的咳嗽起来,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气了。沈昭延专程凑到他心尖儿的丫头耳根上咳,他有旧疾,都是不笙替他捶背煎药。

沈昭延咳一声,不笙心口就扎一把刀,忽的睁圆一双杏眼儿泛泪,想扶爹爹回房休息,替他披衣,给他捶捶背按按肩,喂药给他喝,但……一想起近日来接二连三的相亲,不笙就生气,狠心不理会。

*

沈昭延咳了半天,肺都咳出来了,装不下去了。怕在咳下去,真断气了,只得出声“不儿”

沈昭延微敛眸,话语中有些许冰冷。刚想出言,安抚她嫁掉,却听得不笙呜咽的哽咽声,那句关于她拒婚的责备话,鲠在喉中,无法言语。见不笙依旧合着眼,泪花儿如脱缰的野马,滚过她嫩粉的花瓣似的耳垂儿,肆无忌惮的狂奔,心中更不知是何滋味儿。

不笙听他唤,鼻尖一酸,眼圈儿又红了一大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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