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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臣本奸佞(1 / 2)


奸佞8

生命的尽头有长有短,她不做强求,唯一的愿望,便是陪他就好。不管是出于那种爱,不笙觉得,这么多年已经不重要也傻傻分不清了。

只有不笙知道,他三岁便丧母,遭后娘所不喜与迫害,终日诚惶诚恐,即便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也吃不饱穿不暖。他的后娘更是乘着出游礼佛之时,把他丢在冰天雪地里不管不顾,直至僧人发现了他,但因寒霜过重,打小便体虚,惹了一身的寒疾。

他七岁便开始飘零,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为生计奔波,考科举求功名,追逐名利。

二十多岁时,他已是九卿之一的大鸿胪。那时大顺天灾人祸,灾民遍地,哀鸿遍野,又不巧被邻国得了消息,大肆南侵,他身当大鸿胪之职,被派往别国游说求和。

有官爷的轿子自饿殍遍野的灾民堆前走过,这便是沈昭延。

那时,他已然冷厉默然,仙人般乘坐一顶金顶朱红的官轿,被周遭侍从拥簇着前进。有灾民靠近讨食,都被侍从粗劣的挥鞭驱赶开。

沈昭延闭目于轿中假寐,此处地势崎岖,官道破败,轿身摇晃的厉害。沈昭延没了心思睡觉,睁开眼便听见外面妇孺孩童凄厉的哭喊声,闹得很厉害,比其他地方的灾民要惨烈的多。他心已了然是别国细作作怪,便揭起帘子问“发生了何事”

不笙记得,她第一眼见他就喜欢的紧。她从未见过那么漂亮俊朗的哥儿,便歪着头好奇的看他好一阵子。

少年一身素银镶金边的云纹公子袍,因是游说便未着官袍带官帽,白皙玉泽的指甲骨拉起朱砂赤红的轿帘,正值晚分,橙黄暮色为霞披,更显得他脸色阴柔了几分,但挺拔如松的气概与王侯家的贵气,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性。

许是不笙看久了,便被沈昭延扫了一眼。他眼犀利如剑,眉峰间的锐利霹雳如雷而下,冷的七月西湖水也结了冰,蝉鸣鸟雀在那一刻都不叫了,就连周遭那些闹事的夹杂了别国细作的灾民都凛然呆愣在原地,而后全部惶恐的匍匐在地上。

不笙便是不怕他的,那时只觉得他好看极了,想挨他紧紧地与他交朋友玩儿躲猫猫,便吧嗒跑过去拿两只沾满泥巴的手印在他腿侧的锦袍之上。

沈昭延觉着衣摆一紧,低头便瞧见不足三岁的小女孩儿巴扎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仰头看他,她生的可爱,穿的破衫粗麻布,红头绳梳的双丫髻如细腰柳枝扫在她小巧玲珑的耳边,瓷白面颊上渲染着桃粉,乌黑发丝海藻般贴于脑门儿,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正趴着他的袍子。

沈昭延眉心不经意间蹙了一下子。

“大胆!”旁侧的卫军摄魂般的脸色惨白,忙看了沈昭延一眼,鉴于对方是小孩儿又不好直接甩扯开了,只得跪下赔罪护卫不利,令大人受惊了。

后边护卫长挎刀上前,附在沈昭延耳边说着,灾情严重,人民过得凄苦,灾民便把女童都卖了换钱换粮,他已查清,冲撞大人的女童也被她爹爹卖给了人贩子,将将交易之时,女童许是不想跟人贩子走,这才跑出来冲撞了大人。

而后,两护卫便把一妇女拎跪在他旁边,左侧跪了个沧桑面容的老商贾,便是女童的亲爹。妇孺见了小女娃一把搂住哭的肝肠寸断,她也不想卖女,连连磕头在他脚边赔罪,望青天老爷给她做主不要卖了她的孩儿,脑门面皮都掉了一层,翻出潮红血迹。

她旁侧还跪着六个衣衫破败的孩童,想来都是她的孩子,最大的不足五岁,妇孺树皮般粗糙的手中,还搂着一个刚断奶的小娃。

沈昭延也算是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最是了解天灾战乱之年,命如蝼蚁的百姓是如何过得,眼下这女童要是被卖了,不是进了不入流的青楼便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婢子,亦或是变得如他一般无血冷性只为活着而活着。

沈昭延身负重任,本不想多留,他本就性冷,也不想管,偏偏他拔腿走时,一直扒着他袍子的小手不松,反倒是越抓越紧,和他玩儿似的把头自他身后探进探出玩儿躲猫猫,鹿瞳般纯净的望他,笑开两侧浅浅的梨涡,让沈昭延鬼使神差般的弯腰抱起她,放进了轿中。

给了亲爹二十两银,那便把不笙“捡”回来了。

轿中很暖,淡淡墨香夹杂他身上清寡的气息,不笙趴在他腿上,他也不嫌脏,任她的头枕着他的腿,不笙吃饱喝足不经意之间慢悠悠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十八年了,午夜梦回之时,也觉得极暖。那时她小,潜意识里总觉得对她好的男子便是爹爹,便一直换他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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