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停在他身边。
众人目光似箭,两个体格相似的男人成了活靶子。游征虽坐着,矮齐烨一头,气势依然可与他一较高下。
齐烨说:“你下来。”
口吻命令多于请求。
游征没有明显动作,隔着手套的手死死抓着车头,下一秒似要一拧油门绝尘而去。
齐烨开始扣起西服扣子,说:“我来骑。”又向手下吩咐,“你找上我们能骑车的人,把他们都换下。”
重要关头大换血,一个稍微年老的管事模样的男人说:“齐先生,这时间耽误不得啊,都让人算好的,十二点整一定得从家里出门。”
齐烨没理会他,朝刚才使唤那人又说:“找人要多久?我们齐家那么多人还找不着几个会骑摩托的了?”
手下不敢抗命,立马转身扎进亲友群里找人。
齐烨依然盯着游征——确切说只能盯着变色护目镜,对方真实表情全然掩藏其下,不过齐烨也并不关心——他没有再说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游征跨下摩托,像刚登上舞台又被赶下去的小丑。
正转身离开时,一只手伸到游征眼底,挡住他的去路。
僵持数秒,游征默默除下头盔,塞到齐烨手里。
“谢谢。”高傲的声调盖住游征的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
这边的耽搁惊动了齐老夫人,由人撑伞搀扶着颤颤悠悠走过来。
齐烨戴上头盔,边扣带子边说:“妈,我想亲自送送老爷子。”
齐老夫人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和雨丝,唠唠叨叨:“这都下雨了,他们来骑不是很好吗……等下淋雨生病就不好了,你爸就是不注意——”
“您回去吧。”
齐烨跨上摩托,坚决背影划上交谈的句号。
甘砂最后觑了游征一眼,很想一窥他如今表情,可惜他一直低沉脑袋,回到殡葬服务公司的商务车上。
“甘姐,你也会骑的吧?我听齐爷夸过你呢。”
甘砂被打断,一顶头盔不由分说被扔进了她怀里。
十辆威风的重型摩托开道,引着罕见的摩托灵车和数十辆黑色奔驰,穿越雨帘往殡仪馆开去,浩浩荡荡,蒙蒙雨雾里如阴间浮起来的一支队伍。
*
虽然半路被罢免,殡葬服务人员也尽心尽责跟到殡仪馆。
比起里面熊熊烈火,甘砂更好奇外面的雨雾。
游征就撑伞立在商务车旁边,送行般注视殡仪馆大楼,手里捏着一支燃烧的烟。
最后一舌火焰将棺木舔尽,已没甘砂什么大事,有也交代手下代办。
甘砂骑上自己的摩托,见缝插针汇进雨天堵塞的车道,不远不近缀在商务车后面。
七拐八绕,商务车走的都是有名有号的大道,直到最后才停在一个熟悉的路口。
夜色降临,商务车只下来一个人。
那人已经脱去骑行服,露出一件白色短袖,不宽不窄,上身线条比先前更为明显流畅,两条胳膊如甘砂所料一般结实。
游征冲车里一挥手,车子徐徐离开。
霓虹灯将他后背染成血色,斑驳老墙上挂着潦草的两个大字——
红厂。
游征拉开仿制成旧冰箱的铁门,匿了踪影。
隔着老远,甘砂似乎闻到那艳俗的脂粉香,直觉先于理智下了定义——
浪荡玩意。
手机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甘砂接起,那边传来不太好的消息。
“甘姐,齐先生找你。”
“知道了。”甘砂重新拧大油门,轰隆一声融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