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还可以回忆起以前,喻安然在家里的模样,有礼貌,偶尔会撒娇,他要什么,别人就会给他什么,他想要的,高兴的,难过的,任何东西,任何情绪,他从来不藏着。
这并非是因为喻安然的豁然,而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必要藏着,只要他一开口,就什么都会有。
这样的环境难免让喻安然的幼稚一直保持道现在,因为只要他的心态一直是小时候,所有人就都会爱他。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爱他,觉得他是个宝宝的人,谢忱却知道,他只要一出了喻家的大门,就会变成一只小鬼。
那段记忆谢忱现在也清清楚楚,那是他到喻家的第二个星期。
谢忱记得那天早晨他和喻安然一起去上学,喻安然蹦蹦跳跳地一边喝着他给的牛奶,一边踢着小石子,石子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一位青年脚上,那个青年看着就不像是好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要收拾他们,喻安然拉起谢忱就跑。
谢忱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就被喻安然拉着跑。
喻安然却还笑嘻嘻的,对他说,我们跑得真快呀!
放学的时候,谢忱担心那人会报复他们,就告诉喻安然他们还是坐车回家比较好,喻安然却不,拉着谢忱依旧要走原来的路回去。
好巧不巧,那个青年还真在。谢忱要拉着喻安然,喻安然却一点都不怕似的,蹦蹦跳跳地主动送上门去。
那青年一见喻安然,挽起袖子要提喻安然,喻安然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用一个小喷壶,喷了那个青年一眼的辣椒水。
那时候跑着要去拉喻安然的谢忱停下了脚步,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在家的小天使,在外其实是个小恶魔。
从那以后,谢忱开始司空见惯了。
喻安然会把别人家门外的报纸拿下来,折成飞机飞进别人的院子,美名其曰做好事,替他们取报纸。还会在蛋糕店里拿笔去涂掉蛋糕的保质日期,说,我看它就不新鲜了,不能让别人吃到。甚至会直接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门口,等送牛奶的人来的时候,他会说,你给我吧,我妈妈让我在这里等。然后喝掉别人家的牛奶。
谢忱一开始,要告诉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时候,喻安然已经蹿到他的面前,神色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喻安然对谢忱说:“不能告诉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哦,不然他们会以为你在撒谎。”
喻安然那么小,就能够把话说得有理有据,还十分有威胁性。
谢忱就没再说话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需要在这个家庭寄住一学期,等父母处理好国内的事,等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他就会离开这里,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没有必要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谢忱是家里的独子,上头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姐姐。作为家里的独子,他的父母对他很严格,三岁的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睡觉,四岁他就开始上各种补习班,到十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放心他一个人生活寄住在别人家里了。
从小,他没有得到过像喻安然一样的宠爱,他第一次见喻安然被家里人宠得吃饭都不用手的时候,他当时很震惊,他没想到原来父母还可以这样对孩子。
小时候他对喻安然,是有些嫉妒的。但随后他发现,他的嫉妒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去招惹喻安然。
寄人篱下,即使喻家人对他很好很客气,他也处处小心翼翼,他的性格就如同他的名字,带着的客套外衣。他要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个学期,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等父母终于处理好国内的事,要带他出国的时候,他没想到喻安然竟然会舍不得他。但他当时还是觉得,喻安然舍不得他的更多原因,是因为从此就没有人再这样一声不吭地帮他隐瞒他的为所欲为了。
到了国外,谢忱二十一岁就读完了大学,二十三岁拿到了硕士学位,今年二十六岁的他,已经在商场上呆了三年。
这些年他自己也觉得变了很多,不像小时候,面对不认识的人,就不会说话,不太喜欢笑,人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学会了伪装,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在任何地方都微笑从容了。
直到现在回国,谢忱对喻安然其实说不上有好感,喻安然只是身上有一个标签,写着妈妈好友的儿子。但当年喻家人对他挺好的,于情于理,该还的人情还是要还的,所以他约了喻安然吃饭,尽他该有的礼数。
此时喻安然的样子让谢忱想起小时候的喻安然。只是现在的喻安然,看起来和小时又不一样,幼稚是有的,但他幼稚得很自然,毫不做作,你看不出他是装,还是天然傻白甜,说话也带着尾音,你又不会觉得他娘,只会觉得他有稚气未脱的可爱。
简直幼稚得清醒脱俗。
谢忱带着玩笑的语气,把服务员刚端上的花茶端给喻安然:“你只有比以前更加任性了。”
喻安然知道谢忱指的是什么,但并不介意,反而撑着下巴看谢忱:“谢忱哥哥,你倒是变了很多呀。”
喻安然说变化,大概只是单纯指谢忱的外貌和气质,但谢忱没有任何好避讳的:“人长大了,是会变的。”
喻安然接了谢忱的花茶,把吸管插进去,摇摇头:“我就没有呀。”
谢忱不置可否:“你永远只会是个孩子。”
喻安然吸了一口茶水:“做个宝宝多好啊。”
说话间,菜已经上上来了,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些其他事一边吃饭。
谢忱有看到喻安然把配菜里不喜欢吃的菜都整整齐齐地夹到一个小盘子里,有些皱眉:“你现在还挑食?”
喻安然咬住筷子,小声嘀咕:“我就不喜欢吃芹菜。”
喻家人都扳不正的坏习惯,谢忱就更没法去说喻安然什么了,只能把鱼推给他:“那这个鱼你多吃一点吧。”
喻安然吃饭很慢,谢忱觉得差不多了,喻安然还在吃,谢忱看看表,对喻安然说:“不急,你慢慢吃。”
喻安然果然吃得更慢了。谢忱觉得自己用错了方法。
谢忱只能坐着看喻安然吃,但盯着对方看又不礼貌,只能帮喻安然剔鱼刺来打发时间。
喻安然吃了谢忱剔好刺的鱼肉,记起什么似的,擦了擦手,从背包里拿住一个文件夹:“我差点忘啦,谢忱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个文件吧,我不懂。”
有点正经事干可比剔鱼刺好一千倍。谢忱擦了手,接过文件打开来看,等看完了,谢忱挺吃惊的,看着喻安然:“你现在在做什么?”
喻安然把鱼肉咽下才回答:“就是没事的时候打打游戏而已。”
谢忱倒有些佩服喻安然了,笑道:“打游戏可以打到接代言,你在这一方面很厉害啊。”
喻安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又喝了一口花茶:“好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