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曦顿了顿又诧异,“这些内宫秘闻,你怎么知晓的?”
韦素素吓了一跳,连忙道:“昨日东莱郡主上门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其实大家私底下都有议论呢。”
韦曦沉着脸色:“此案牵扯宫闱内幕,你们闺阁女子无事不可议论这些。”
韦素素乖巧地点点头,又红着眼圈哀求道:“四哥,你可千万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嫁到顾家去。这件事之后,他们肯定怀恨在心,我要是嫁过去了,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韦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再想办法的,你无需多言。”
***
下午,袁萝去给司空霖讲了半天的课程,返回了紫宸殿。
傍晚时候,她又更改容貌,去了毓秀宫内。
顾弈被无罪释放,肯定会前来致谢。
在偏殿逗弄了两下小黑狗,果然顾弈就上门了。
“你的伤势无事吧?”袁萝打量着他。
“多谢娘娘关心,也多谢娘娘赏赐的药膏。”顾弈拱手道。
“因为这点儿伤,还混了好几天假出来,也划算了。”旁边蔡云衡补充道。
慎刑司的手段,袁萝也听说过,顾弈的伤势肯定不像他们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只是他硬撑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总算及时插手,应该不至于伤筋动骨。
“娘娘这几日没有事情吧。”顾弈问道。
“我不过是只小虾米,就算偶尔冒犯了贵人,也不会被看眼中的。”袁萝笑道。
据她所知,韦曦这个人还没有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
顾弈上前俯身,将小黑狗抱了起来。“这几日麻烦娘娘了,我也该带它走了。”
这小东西习惯了温暖舒适的环境,一时竟然不舍得离开,两只爪子勾住身下的棉垫子,委屈地“汪汪”了两声。
顾弈想要将软垫扯下来,小狗越发紧张地撕扯着。
蔡云衡上前帮忙,一边笑道:“娘娘这里吃喝太舒坦,难怪不想走。”
袁萝上前,阻止住蔡云衡的动作,直接用软垫子往狗身上一圈,打了个包裹。“外头还冷,不如这么带着走。”
顾弈略一迟疑,点点头,配合着她将小狗打了个整齐的包裹。
拎着系好的结,顾弈郑重行礼道:“这几日多谢娘娘的照顾。”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狗还是人,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你想怎么谢我?”袁萝偏头反问。
顾弈微愣,旋即回过神来,正色道,“娘娘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那就帮我一件事。”
蔡云衡道:“娘娘请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有这么严重,不用你们赴汤蹈火。”袁萝笑起来。
既然对方大包大揽地答应了,她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要跟你们一起出去。”她早就想出宫看看了,以贵妃的身份出去,太兴师动众了,而且会引动各方耳目注意。如今借着李婕妤这个身份,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宫走走。
蔡云衡睁大了眼睛,“娘娘想要离宫,这……”
“也不是不可以。”顾弈截住了他的话。
蔡云衡反应过来,摸着下巴:“不过得先布置好后路,找个机会在毓秀宫放一把火。再找一具年龄相当的女尸……”
两个少年你一言我一句,设计出一个让袁萝越听越不对劲儿的计划。
她满头黑线地抬起手:“等等,我只是想出门看看,一晚上就回来了。你们都在脑补些什么,以为我要诈死潜逃吗?”
已经商议到杀人放火阶段的两人愣住了,蔡云衡张大了嘴巴:“娘娘只是想要出去走一趟?”
袁萝郑重点点头:“就是想要出宫走一趟。请两位帮忙。”
顾弈回过神来,表情尴尬:“是我们想岔了,让娘娘见笑。”
袁萝也不知道是否眼花,仿佛有失望的神情在年轻的脸上一闪而逝。
蔡云衡嬉笑道:“哈哈,小事一桩,看到娘娘这么郑重,还以为真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务呢。”
袁萝按住额头,心里头却有点儿感动,偷渡宫妃潜逃,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两人毫无犹豫,说干就干了,实在够义气。当然,带着宫妃出宫玩也差不多了,甚至更危险。
顾弈又问道:“娘娘怎么想着出去?”
“就是想出去看看。”袁萝敷衍着说道。其实也难怪这两人误会。真正的李婕妤从小生活在宫外,入宫没几天,不像她这个外来户,对宫外的情况满是好奇。
三个人都是办事效率高的年轻人,说走就走。
找准了侍卫巡逻换班的空档,很快到了后城墙处。
顾弈先翻墙出去查看了一番附近,传出安全的讯号。蔡云衡让袁萝踩着他的肩膀爬上了宫墙。
袁萝双手撑住宫墙往上一用力,就站到了墙头上。
看着外面广阔的风景,袁萝若有所思:“其实真要是跟禁卫当中的人勾结,外人偷偷潜入宫中还是挺简单的。”
蔡云衡正跟着她爬上宫墙,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
袁萝看了他一眼:“别心虚,我不会去举报你们的。”
“娘娘……”蔡云衡黑线。
袁萝哈哈笑了一声,纵身向下一跳。顾弈在下头接着她,扶了一下手臂,就退后站好。
“娘娘练过功夫?”蔡云衡跟着跳下来,好奇问道。
袁萝笑而不语,这个身体确实轻便灵敏,弓马娴熟,毕竟是常年上山打猎的人。
三个人不敢在宫墙处耽搁,很快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安静地走了片刻,顾弈突然开口:“不是那么容易的。”
袁萝:“啊?”
“帮助宫外之人潜入,宫中四门都有巡逻警戒不说,一旦被逮住是九族之罪,禁卫不会无缘无故冒这个风险。”
袁萝点点头,她也觉得,刘才人之事多半还是宫内出的问题。
想了想,她又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可是为了我冒着性命风险。”身为宫妃擅自离宫是死罪,帮助的人也别想逃脱,这两人竟然简简单单都答应了,也是少年人无所畏惧。
“娘娘自己都肯冒生命危险了,我们又何必惜身。”蔡云衡笑道,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明知死罪,娘娘为何还要这么冒险?”
“不自由,毋宁死。出门逛街我的毕生追求。”袁萝理直气壮说道。
顾弈和蔡云衡无语了。
三个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很快到了街市上。
袁萝放缓了脚步,望着眼前繁华热闹的场面,游人如织,灯盏如星,四周小贩的吆喝声,路人的谈笑声,混成一片,熙熙攘攘。
“星罗坊的夜市最是热闹不过,这会儿刚开始,人还不算多。娘娘想去哪里逛?”蔡云衡笑着。
“先回去将这小东西安置了。”袁萝指了指顾弈手里的小黑狗。
三人都无异议,穿过星罗坊,很快到了顾家府邸所在的地方。
拐进巷子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长长的街道两侧府邸都紧闭着大门,只有府门前高悬的灯笼,火光带着三分暖意。
这条街上大都是顾良勇这种寒门出身的新贵居住,因为之前边关战败,不少人连累贬官夺职,一路走来,好几处府邸都贴上了封条。不是满门死绝了,就是获罪贬职。
蔡云衡的家也在附近,难得有出宫的机会,他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闪身先回了自己家中。
顾弈带着袁萝,到了巷子尽头的顾家大宅。
大门打开,一个年迈的老人探出头来,看到顾弈的身影,惊喜地道:“五少爷回来了。”
目光落在袁萝身上,有些诧异,却礼貌地没有询问,打开府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袁萝扶了扶帷帽,跟着进了门。这才发现,这看门的老头,竟然少了一只手臂,是个残疾人,只是身量高大笔挺,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剽悍之气。
“老杜是父亲收留的亲兵,家中有不少这般残疾之人。让姑娘见笑了。”顾弈解释道,进了家门,他就不再叫袁萝娘娘了。
“这有何见笑之处,顾将军体恤军士,难怪用兵如神,常胜不败。”袁萝叹道。
她早就知道,顾良勇照料士兵堪称推心置腹。上表在军中成立了训堂,对军中受伤残疾却有一技之长的战士,编队为教官,指点后来的士兵。或者转入幕后医疗处轴重营效力,而受伤严重不能服役的,也调拨银钱供养,自己也收留了不少军中的残疾士兵为仆役,给这些人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所以顾家军中士气旺盛,而且人人忠义,作战勇猛。
从这点儿来说,顾良勇以寒门子弟能晋升到二品实权大将,都是真刀实枪的战功换来的。
对这种保家卫国立下大功的武将,袁萝心里头还是佩服的。
“可惜……”袁萝没有再说下去。
“阵亡沙场,本就是武将天命,并无什么遗憾。父亲生前也常说,保家卫国,马革裹尸而归,是武将的荣耀,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也只是最后一战,输得太难看,连累麾下兵马丧生不说,还祸及边关无数百姓。”顾弈倒是看得很开。
袁萝也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因为顾良勇的那一败,北戎杀入关内,寇掠数城,北方十几万百姓被掳走,失去的细软财产更是数之不尽。到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北方边关几位将领联手,也只是夺回了部分疆土,还有城池落在北戎手中。
这都是原主的罪孽,希望将来有弥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