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子方眉梢抽搐,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
袁萝不理他,只盯着左冰凡,曼声道:“正好去天坛的路上闲着,不如将军来陪陪本宫说说话。”
“娘娘!”苗子方语调收紧。虽然袁萝的名声不好,但如他这般亲信之人却很清楚,贵妃并没有传言中那般浪荡无行。
袁萝看了他一眼,端正了神情,严肃道:“苗统领不要误会,本宫是想听听左将军亲口说一说当时的战况,这几日连皇上都缠着本宫,想要听详细的过程呢。本宫仔细听听,也好回去向皇上转述。”
有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苗子方也无法拒绝。
袁萝上了马车,左冰凡策马跟在马车旁边。透过敞开的车帘,袁萝清楚地看到这家伙笔挺中透着僵直的身影。
一如他毫无起伏的音调,按照袁萝的命令,他正在讲述那一战的详细经过。袁萝听了两句就想要打瞌睡。
能将波澜壮阔的战事讲解地这么枯燥无趣,左冰凡也算是个人才了!好在音调清朗,还算能听得下去。
跟瞌睡虫斗了半天,袁萝忍不住打断道:“本宫一直好奇,传说中天降火流星,将罗城之内点燃大火,是怎么回事?”
左冰凡一板一眼道:“末将不敢猜测,想必是天祐我军,不能让蛮夷之辈猖獗。”
这是朝廷对外的公开说法,将热气球放火的内幕隐匿下来,不仅是从战术上考虑,对战略武器保密。更重要的是为了从心理上,对北戎的部族兵马进行压制。
这一战之后,军方已经安排探子潜入北戎境内,散播神明发怒的谣言了。
要说神明愤怒他们南下入侵当然不可能,毕竟寇略中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老习惯。这次谣言的重点,是散布北戎皇室血脉混乱,亵渎神明,还有暗地里迫害其他部族等乱七八糟的罪名。原本各部族因为出兵分赃等事务就有不少矛盾,正可以借此挑动北戎各部族之间的厮杀。因此天降火流星的内幕要尽可能长时间地保密。
袁萝耸耸肩道:“说起天降火流星这种事儿。本宫想起小时候来着。跟家人一起放孔明灯,冉冉火光浮上天空,那时候就在想,若是将孔明灯放大一百倍,一千倍,再一口气点上几百上千个,会是怎么样的美景啊,是不是宛如天降流星般。将军认为如何呢?”
左冰凡身形微颤,忍不住转头看向车内。
袁萝正笑吟吟望着他,璀璨的阳光照入车内,映地她整个人灼然生辉,灿若华章。
左冰凡的眼神一触即分,心中波澜,贵妃是通过军中的谍报知晓了内幕,还是真就这般聪慧过人呢?
“娘娘所言,末将并未见过。”他僵硬地回了一句。
“哦,本宫也没有见过。”袁萝笑了一声,
“不过本宫倒是在史册上看过类似的记载,什么天降火流星之类的,记得前朝大魏开国神武帝,第一次率军出征的时候就有这般异象凭空而落,之后果然证实了,神武帝是天命所归,才能扫荡天下,开国称帝。”
袁萝笑得阴险:“如今将军建功立业,也有异象凸显,想来将军也是天命之子……”
左冰凡身形巨震,他万万想不到,话题会向着这个方向延伸。
霎时间冷汗都下来了,什么天命之子,这种谣言若是传开,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转头愤怒地望着车内,“娘娘就是这样无中生有,构陷忠良的?!”
袁萝懒洋洋地摸着涂着蔻丹的长指甲,故作惊讶:“本宫如何构陷忠良了?要不召来史官,问一问刚才所记载的,难道是本宫记错了?”
“你……”左冰凡咬牙。
袁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被人颠倒黑白,栽赃污蔑,就是这样的滋味,好好受着吧。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场大胜,是靠了什么得来的吗?忘恩负义的家伙。
袁萝命女官放下车帘,不再去看左冰凡,任凭他一个人焦虑着。
左冰凡转头想要说什么,却见车帘已经放下。轻薄的金丝绢纱将那个窈窕的身影遮掩地如在云雾之中。
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么诽谤自己,是因为对顾家军的忌惮吗?他捏紧了缰绳,短短一段行程,比上阵拼杀一整天还累。
苗子方跟在车架后头,微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左冰凡。
同时纳闷,这小子是怎么得罪贵妃娘娘了?
***
队伍行走在山道上,侍卫末尾,顾弈和蔡云衡并列而行。
蔡云衡先说了一阵子这些天上山观测地形的事情,“这一趟多谢婕妤娘娘送我的指南针,要不深山野林,方向都不好分辨,”又吹嘘着,“老陈他们几个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说等回来之后要仿照着也做两个。不过我得先请示娘娘,说不定这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呢。”
顾弈脸色一开始凝重,逐渐和缓下来。
眼瞅着没有人注意这边了,蔡云衡又压低了声音。
“你猜前头在说什么?左冰凡那张嘴,能伺候地贵妃娘娘满意吗?”
顿了顿,自得其乐地回答道:“算了,嘴笨也没关系,脸长得好就行。这家伙一向受女孩子欢迎。”
顾弈闻言横了他一眼,“少说这种话。”
蔡云衡笑了一声,他刚才偷偷抬头了,清楚地看到某人被捏下巴之后,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大约不久之后,贵妃调戏新晋武将的谣言就要甚嚣尘上了吧。这样也好,顾弈头顶上莫名其妙的桃色乌云总算可以销声匿迹了。
不过说起来,贵妃娘娘的背影,从他的角度看上去,跟婕妤娘娘真的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