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露陷,要扮演好小王孙的角色......
沈芜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有时她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种无形的压力最令人抑郁。
以前她不能理解演员为什么很多有抑郁症或者现实孤僻,现在她懂了,因为人前她要演戏扮别人,压力有多大,没有人能明白,唯有自己在幕后默默消化。
沈芜仰面,深吸一口气。
这个世界让她感到最舒服的东西就是空气,很清新无污染,猛地大吸一口,也不怕被呛到。
然而,走着走着,她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
“西山是皇家围场,没有太子旨意,我们不可私下狩猎,三爷,您还是悠着点,别又做错事了。”
“爷他娘的错哪了,不就是喝高了调戏一个贱婢,爷就是杀了她又能如何,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调戏贱婢是小,关键是您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仪了,有些话大皇子和五皇子能说,您却是说不得的。”
“狗屁,等爷当上了郡王,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爷。”
“三爷,您前头还有两个兄长,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讲啊!”
“滚开,别扰我兴致,就是射杀了一只猎物,又能如何,难道还砍了我不成!”
......
这嚣张的王八气焰,莫说太子瞧不上,沈芜听了也想打。
不过想是一回事,沈芜悄悄弯下了腰,利用周围植物做遮挡,踩着小碎步尽可能远离男人。
她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阔叶,这随便一瞥就瞥到了不远处半阴斜坡地上的两只梅花鹿,一大一小,应该是母子。
沈芜又转头看向背对她往坡地靠近的男人,正在慢慢拉弓举箭。
沈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爱心的人,可出于母性本能,又想到她那啰啰嗦嗦整天嫌她这不好那不好但很爱她的妈妈,沈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她会后悔。
沈芜蹲下身子,缩成小小一团,捡起脚边的石子使出全身力气往斜坡方向扔了过去。
咚的一下,母鹿受到惊吓,立起警觉起来,带着小鹿快速跑开。
沈芜也麻溜往更密的林子里跑,只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吼:“该死的东西,就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聒噪,才把猎物吓跑了,你给我去死!”
“不是奴才,刚才有东西飞过去,三爷您没看到?”
“你是想说你眼睛比爷尖,厉害了是吧,滚!”
恶作剧似的发泄,沈芜心情好了不少。
她拼命的跑,跑到一处空旷的地带,她双手并拢在嘴边,却不敢太大声喊:“山川啊,大地啊,若有神明,请化作一缕清风,将我带回日思夜想的故乡吧!”
“想被刮走,你得呼唤沙尘暴。”
熟悉的男子声音,沈芜猛地回头,就见戎王子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戎王子避而不答,只道:“你不该插手,他坏了规矩,自有太子惩罚他。”
“所以呢?那两只鹿就该死了?”
沈芜语调冷静得自己都觉得好冷。
“人都有不少枉死,何况动物,它们若死了,那也是自己倒霉出现在那里!”
戎王子很平静,平静到让沈芜觉得可怕,仿佛他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今天吃饭了没。
“你的意思是,你强你就能滥杀无辜了,我弱我就该死了,这片山林本就是它们的家,你们非要闯进来将它们射杀,只为无聊的恶趣味,可有想过你杀死的可能是身怀有孕的母亲,又或者窝里有嗷嗷待哺的小兽正等着它的母亲。”
沈芜的愤,不仅有对弱者的悲悯,更多是感同身受,联想到自身遭遇。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想来西山却硬是被眼前这个臭男人强拉过来,到了这里更是如履薄冰,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
特别是对着太子,明知性别有可能被识破,却偏要故作不解打马虎眼,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她都要纠结好半天。
她是乐观坚强,但不代表她没心没肺。
人前要笑要体面,还要保持警惕,担惊受怕也不能表现太过,她没有神经衰弱就已经是大心脏了。
戎衡显然没料到沈芜突然变得这么情绪化,眼圈红红的样子,像是和母兽走失的幼兽,脆弱无助又惹人怜爱。
更见鬼的是---
他居然觉得她说的话好好听好有道理,他都不忍心反驳。
“我从不猎杀有孕的母兽。”
想来想去,戎衡吐出这么一句,自己的心情连自己都难理解。
“那些日子浅的腹部还没隆起的母兽,你分辨得出来?”
沈芜不是挑刺,而是真的好奇。
戎衡默了默,道:“老练的猎人,凭感觉就能分辨。”
眼前小人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失恃失怙无以为依的小母兽。
换沈芜说不出话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水汽,调整情绪:“对不起,昨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还没缓过来,说话有点冲,戎表哥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