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才刚分开。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皇帝回来,明黄色的大氅,携带进些微凉意。
沈芜斜靠在榻上,倚着抱枕望向窗外,似在发呆,也像冥思,周誉立在门口看着她的侧脸,柔美异常,舍不得惊动,也就倚着门,她看景,他看她。
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无人打扰,清静,自在,可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期待,期待她转过头看到他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欣喜,还是欣喜呢?
然而,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事事尽在掌控之中,总有些意外猝不及防。
譬如---
“主子,御厨那边试着做了几个,您先尝尝是不是您要的味儿,要是好吃,他们再做。”
小翠充满元气的高亢嗓子,听到皇帝耳朵里只觉分外聒噪,他冷着脸转身,小翠快步走过来,捧着一碟烧饼,兴匆匆一个抬眼,见到横眉冷对着她的高大男人,吓得浑身一抖,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扑通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皇帝冷眼不语,鼻尖嗅了嗅,闻到一股酥香的味儿,让人有点食欲。
“这是何物?”
“回皇上,这是烧饼,梅干菜瘦肉馅儿的,可香了,主子好久没吃了,有些想念,奴婢就让御膳房做了给主子尝尝。”
该表忠心的时候,小翠一点也不含糊,她隐约察觉到皇上对她好像有些不满,她能怎么办,只能努力求表现了。
圣心难测,皇帝平静的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小翠也是战战兢兢,将菜碟举过头顶,老老实实端稳了。
“搁在桌上吧,你先下去。”
沈芜从里屋出来,声如清泉,清亮透澈,听得人精神为之一振。
依然是待她恩重如山的仙女主子解救了她,小翠抬头小心翼翼看向皇帝,见他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发话,小翠多少有经验了,立马谢主隆恩,倏地站起,放好了食物就赶紧闪人。
等人出去了,周誉才蹙着眉头慢慢道:“你这婢女---”
“很有活力是吧,有她逗趣,我这日子也欢快了许多。”
明知皇帝想说的不是好话,沈芜当听不懂,故意曲解,按她的意思接下话茬。
周誉看着沈芜,眼神不再是对着小翠时的冷漠严肃,但也说不上和善。
“好了,我知道皇帝陛下又要嫌弃小翠没规矩了,可她也不是有意的,她太想让我开心了,听到我想吃烧饼就火急火燎让御厨张罗起来,忍受着烟熏火燎,比手画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我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实心人了,你还不让我对她好点。”
沈芜放柔了语调,有安抚皇帝的意思,周誉也吃她这套,滞留在胸口的郁气顷刻消散,不过嘴上仍要警示两句:“在这寝宫里,你高兴就好,但出了毓坤宫,她的一举一动也代表着你,不能有丝毫马虎。”
“圣上说的是,妾身谨遵圣意。”
沈芜表现乖巧,还像模像样地屈了屈膝,倒让周誉愣了愣。
她好像很少这么正儿八经的讨好他。
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
周誉这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了,潘英跟了他多少年,做得只会比小翠更好更妥帖,可他也不会这般维护潘英,该罚的时候还是得罚。
眼见着皇帝一双黑眸又暗了下去,沈芜赶紧拿过一个烧饼献殷勤:“皇上您尝尝,可好吃了,就这么闻着都感觉特别香。”
皇帝不是没吃过饼,但这种一看就很粗糙的民间小吃,是没办法端上他的餐桌的。
沈芜撕了一小块伸到皇帝嘴边,以鼓励的眼神劝他试一试,这等人间美味,没吃过简直是白活了。
周誉实在没办法拒绝沈芜那满含期待的明亮眼神,闻着味儿也还行,张嘴咬了一口。
别看糙,但很脆很酥,有嚼劲,而且肉馅也美味,跟他平时吃的馅儿很不一样。
沈芜一看周誉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喜欢的,吃完一口又来了一口。
美食有人分享,也是一种乐趣。
无形之中也增加了两人的亲近之感。
“你从哪里吃到的这种饼?”
“街边的烧饼摊,银钱不够用了,小翠就会多买几个烧饼,饱肚子又便宜,干干的也便于储存。”
沈芜说得不经意,撕了一半给周誉,自己美滋滋吃着另一半,周誉听着却五味杂陈。
“你乃堂堂一国王孙,怎会短缺了银钱,莫不是太大手大脚,提前将俸禄都花光了。”
皇帝故作不理解,沈芜瞥了他一眼,饱汉不知饿汉饥,显摆。
“莫说金陵距离大乾路途遥远,那边送银钱不及时,便是大乾内务局发放给各质子的月钱也不可能每个月准时到,总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只是可以承受,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芜越是云淡风轻,不在意的样子,皇帝越觉得她是过得太苦,不好的回忆,不想再提起。
第二日,周誉叫潘英将他私库的钥匙拿给沈芜,让她进去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宝库大门一开,沈芜眼里一片金灿灿闪亮亮,眼睛都要瞎了。
怪不得说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冲这满满一个宫殿的奇珍异宝,皇帝也得活够一万年,不然怎么用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