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影带头用力地鼓起掌来,8营的姑娘们立刻积极响应,其他营地的掌声也陆续升腾——反正只要有人出来唱歌,是谁,又有谁在乎呢!
寇燃主动带头打起拍子,涂伶一开口倒真是惊艳,不似她平日里说话的娇嗲,带着些许鼻音:“……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一段歌罢,众人已忍不住跟着鼓起节拍。
更有人开始低低地跟合唱,涂伶挥舞着双手:“一起来啊。”
于是小声变成大声,独唱边做合唱,女生变成男女混合,不知是开了收音机的外放,Beyond的原声从某个角落里响起,渐渐融合在操场上。
赵影一面打着节拍笑着跟着唱,一面忍不住在对面乌压压的一片穿着迷彩服的人群里找寻陆靳泓的身影。
一样的衣服,昏黄的操场灯,全都坐着看不出身形,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直到一曲海阔天空结束,Beyond乐队的和声隐隐约约在操场上回荡,她也没能找出人群里的陆靳泓。
涂伶红着脸退回队列里来,女孩子们纷纷起哄,她双手捂着脸颊:“哎呀,随便唱唱而已。”
寇燃遥遥地向涂伶比了一个大拇指。
涂伶满面绯红斜靠在赵影肩头:“我都忘词了。”
赵影笑嘻嘻地拍拍她:“表现好极了。”
九点半,结束了第一晚的拉歌,解散的时候寇燃穿过人群一路小跑,插到赵影和涂伶中间:“姐们儿,棒呆!”
涂伶比了个挥刀的手势:“你才厉害,领着八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赵影捂着嘴笑:“以后的拉歌有你俩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下次你也得上。”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果不想输太难看,”陆靳泓刚好从旁经过,忍不住插话,“最好别叫她唱。”
“为什么?”
“人家唱歌要钱,她唱歌要命。”陆靳泓淡淡地说完,灵活地躲开赵影的佛山无影掌,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跑远了。
涂伶认真地看着赵影:“他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啦……”赵影无奈。
“那下次你唱啊。”涂伶寇燃异口同声。
“我……”赵影有种被陆靳泓下了套的感觉。
看着前方人群里那个忽隐忽现的背影,她有种恶向胆边生的冲动,想上去揍他一顿,又或许,只是想,嗯……和他说一说话。
宿舍楼一个楼层只有一间水房,没有淋浴头,只有通铺式样的自来水龙头,只能把自己白天里打的热水倒脸盆里,掺了冷水擦擦身子。
“我在家每天都要洗头洗澡,现在这样擦跟没洗有什么区别啊?”
“我感觉快要馊掉了,你闻闻?”
“天啊!冷水放多了,谁还多热水的,借我点儿?”
“忘带护发素了,谁有?”
“我有,你拿去用…”
叽叽喳喳的女声在充斥着蒸汽的水房里被发酵的更加热烘。
不复前一日的死气沉沉,小姑娘们的活力四射此刻被扩大到极致,从被晒黑了的皮肤,到隔壁营的帅气教官,又到暗恋的男生被分在隔壁的隔壁营地,再到明天再拉歌我也要上场……
话题发酵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水房。
赵影坐在上铺,不停地往胳膊腿上抹风油精,大大小小十来个大红包昭示着她是多么的受蚊子军团的青睐。
涂伶抱着膝,同情地看着她:“你什么血型?怎么被咬成这样?”
“A吧……”赵影忍不住在红包上掐出一个又一个井字,“大概是A型血,我从小就是蚊子的晚饭和宵夜。”
涂伶忍不住笑出声。
下铺的寇燃看了眼旁边一直在挠挠挠的黎湘湘:“黎湘湘你也是A型吗?咬这么惨。”
“不知道,”黎湘湘抹了点唾沫在红包上,“没查过。”
赵影弯着腰看下铺,把手里的风油精伸过去:“给,风油精。”
黎湘湘瞥了一眼,猛地躺平把被褥直拉到下巴,挺得笔直盖得严丝合缝,干巴巴地回了句:“不用。”
赵影的手顿在半空中,涂伶朝她爬了两步,把风油精拿了过来:“给我抹抹,万一蚊子看你吃不得了,又来咬我就惨了。”说着话无声地和赵影使个眼色,让她别跟黎湘湘计较。
赵影笑笑没做声。
熄灯之后,几十人的大寝室里窸窸窣窣的都是耳语声。
“吴冲长得特像我初恋,就是那种憨帅憨帅的,”涂伶和赵影挤在一个枕头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可惜小学毕业我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更帅了吧。”赵影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感觉男生都是到中学以后才慢慢长大。”
“我真羡慕你,跟陆靳泓能青梅竹马到现在,还能继续做同桌。”
“我和他……”赵影的声音有点慌,“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说的哪样?”
“哎呀,就不是什么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怎么了?多浪漫,不过说起来,你俩的名字才叫浪漫。”
“名字?我俩名字怎么了?”
“你没听过陆游那首诗吗?”
“哪首?”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你没听过吗?言情小说里常见啊。”
“我不太看言情小说……”
“好吧,那至少丢了一半人生乐趣……”涂伶翻了个身,“我有点困,先睡了啊。”
“嗯……晚安。”
“晚安。”
直到大寝室里最后一点窃窃私语也消失殆尽,赵影还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出神。
原来他和她的名字曾经一起出现在这样缱绻深情的诗词里……
那个迟钝的笨蛋,一定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