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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大修)(2 / 2)


看她能睡到什么时候。

殷红豆并未睡死,傅慎时的轮椅从她身后绕过去,她听见轱辘的声音便醒了,她余光落在花上,站起身问道:“六爷,不赏花啦?”

傅慎时只留了个背影给她,便回了上房。

殷红豆嘟哝了一声,真是喜怒无常,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她又出去交代了两个丫鬟,再看着管事的半个时辰,便放他走。

等到重霄院落锁的时候,管事才跑着去了二门,还好赶上了关门的时候。

忙过了重阳节,大夫人秦氏闲散了一些,她记起了傅慎时的婚事,过了问名礼,便要请人去保定府的祖祠占卜凶吉,前不久她将此事交代给了大儿媳姜氏,姜氏陪房妈妈的男人,也是侯府外院的管事之一,已经赶往了保定府。

算着日子,人也该回了。

秦氏正要着人去问,姜氏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世安堂,示意婆母屏退左右,私下说话。

秦氏眉心突突地跳着,她打发了下人,盯着姜氏手里的红纸,连忙站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姜氏皱着眉,将占卜结果双手递给秦氏,愁容满面地摇着头道:“不好的很。”

秦氏打开红纸,一个大大的“凶”字落在殷红的纸上,十分刺目,她张唇掩面,紧紧地捏着纸,怅然若失地坐在罗汉床上,喃喃道:“方姑娘那般温婉乖顺,六郎也没有什么意见,好不容易才说了一桩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会是凶兆呢?!”

姜氏顺手倒了杯热茶奉给秦氏压惊,温声道:“命里的事不好说,不过都这样了,也只能……”

“不行!”秦氏笃定地看向姜氏,道:“错过这一个,再没有第二个了,这算不得什么,当年我与你公爹八字也不是最合的,不也相濡以沫地过了一生么。只是此事你不要声张。”

姜氏蹙着秀眉,她习惯礼佛,倒是对这些信的很,卦象都说是凶兆了,那肯定不好,不过秦氏的话她也不敢违逆,便只好点了点头,道:“婆母放心,媳妇不会说出去的,我陪房家的嘴巴也很紧。”

秦氏松了口气,抓着姜氏的手,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媳妇。等以后方家小娘子过门了,有你和老三媳妇多照顾担待,出不了岔子。”

姜氏回握着秦氏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待到天黑,姜氏回了院子,傅慎明也从衙门里回来,她驾轻就熟地替他换上干净的日常衣裳,一边双手环在他腰上,解他的腰带,一边说了傅慎时的事儿,还道:“六弟命途多舛,再瞒下此事,妾身心里好难受。”

傅慎明也沉默着,他轻轻地抱住姜氏,语气面色温和地道:“以后你多照顾一些老六媳妇便是。”他松开姜氏,握着她的肩膀,道:“以母亲的性子,她肯定怕夜长梦多,想赶着下聘,倒时候少不得你帮忙,记得从咱们的库房里捡几件贵重东西加到礼单里去。”

姜氏颔首道:“也好。”

傅慎明又嘱咐说:“对了,这件事儿你可千万别说给老三媳妇知道,她若是说给了老三听,老三必会告诉六弟,这婚事又成不了了。”

她们妯娌二人来往亲密,傅慎明少不得特意嘱咐。

姜氏忖量片刻,点了点头,道:“妾身明白。”

这厢商定下了,傅慎时的纳吉礼就成了吉兆。

廖妈妈知道的时候,很是欢喜,她提着一只母鸡去重霄院,叫殷红豆扔去厨房。

傅慎时依旧和从前一样,天大的喜事也触动不了他的心神,他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无反应。

廖妈妈习以为常,她笑着道:“估计今儿管事就要去方家告知喜讯了。”

殷红豆倚靠在书房的隔扇上听着,她知道,男方家通知了女方家,就算是订了婚,傅慎时便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也就是说,方素月过门的事儿也就稳妥了。

廖妈妈还在书房里讲:“大夫人说,最迟再过半个月就娶下聘,下了聘,很快婚期也能定下了,不过恐怕今年六太太是过不了门了……”她言语里,似乎很是可惜。

傅慎时皱了皱眉,冷淡道:“知道了,廖妈妈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廖妈妈知道傅慎时不乐意听她唠叨,笑一笑道:“没了,六爷您看书,老奴先回去了。”

殷红豆送了廖妈妈几步路,便折回书房跟傅慎时打招呼,说她一会子要跟着厨房的人出门去。

傅慎时没应声,殷红豆知道他不会出尔反尔,回了房里装了几个碎银子和铜钱,带上了那一枚田黄石鸳鸯章子,便去了二门上,等厨房采买的人一道从角门出去。

重霄院里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傅慎时看书看得累了,闭眼往轮椅上一靠,等了一会子却发现没人给他揉额头,一睁眼才想起来,殷红豆出门去了。他伸手端起茶杯往嘴里送,猛然喝到一口凉茶,立刻吐了出来。

时砚这时候才抬起头问:“六爷,要添热茶吗?”

傅慎时搁下杯子,力气重了一些,发出“砰”得一声,他皱着眉道:“算了,就现在给我倒一杯。”

时砚依言,倒掉杯子里的茶水,从冷掉的茶壶里给傅慎时重新倒了一杯。

傅慎时捏了捏眉头,道:“……就不能换个干净杯子倒吗?”

时砚连忙用干净杯子倒,递到傅慎时手里。

凉茶滑过傅慎时的喉咙,五脏六腑都是凉的。

待过了午膳时候,傅慎时小憩起来,听见书房外有动静,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红豆回来了?”

时砚朝外看了一眼,道:“没有,几个丫鬟在扫院子。”

傅慎时再不说话了,直到半下午,殷红豆才空着手回来了,她手里是空的腹部却是鼓鼓的。

殷红豆回了一趟房间,便大步跑到书房门口,蹦跳着跨过门槛,双手藏在背后,笑眯眯地看着傅慎时,高声喊道:“六爷,奴婢回来啦!”

傅慎时也不瞧她,自顾看书,冷声道:“回来就回来了,大呼小叫什么?”

殷红豆做了个鬼脸,双手捂着肚子,嘿嘿一笑,道:“六爷肯定猜不到奴婢今儿干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

殷红豆凑到傅慎时跟前,挤着眉道:“奴婢今儿逛了不少地方,哇,京城可真是繁华呀,车水马龙,胭脂水粉铺子,啧啧香味能熏死一头牛,还有首饰衣裳铺子,也都好看极了,还有……”

傅慎时终于看了她一眼,道:“说重点。”

殷红豆在她的专属凳子上坐下来,道:“奴婢可不再是庸俗之人,奴婢跟在六爷身边学高雅了些呢,奴婢不仅逛了书斋,还逛了书画玉石古玩铺子。”

“然后呢?”傅慎时太阳穴跳的厉害。

毕竟这丫头委实不像是很有鉴赏能力的样子。

殷红豆得意笑道:“奴婢买了好玩意回来。”

傅慎时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抬眉道:“什么玩意?”

殷红豆先伸出左手,搁了一个斗彩莲塘鲤鱼大碗在桌上,这个碗,比平常傅慎时吃饭的碗要大一些。

傅慎时淡淡地瞥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他问道:“有特别之处?”

殷红豆挪着凳子挨过去,藏好了右手的东西,腾出两只手,捧着碗,道:“您仔细看看,这个碗上有是不是有四个三口之家。”

斗彩的大碗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称地描了三条交尾相游的红鲤鱼。

傅慎时见多了这样的碗,不觉得稀奇,态度冷淡地道:“这样的花纹随处可见。”

殷红豆笑道:“一看就知道六爷您没认真看,您说错了,这样的花纹可不常见——您瞧瞧,这边多了一条鱼!”

她将只有两条鱼的那一面转向傅慎时。

傅慎时看了一眼,确实多了一条鱼。

殷红豆又继续道:“您是不是以为是残缺了?”

傅慎时看着她,投去疑问的目光——四个面儿的画都不一致,这不是残缺了还能是什么?

殷红豆她左胳膊撑在书桌上,微扬下巴,换了个姿势拿碗,道:“奴婢起初也以为是残缺品,可是奴婢看了下,这四个面儿上的鱼,鳞片上黑白相间的环形条纹不一样,也就代表年轮数不一样。”

“年轮数?”傅慎时有些好奇。

殷红豆解释说:“对,鱼和树一样,都有年轮的树的,树木的年轮数要砍了树才能看到,鱼儿年轮数则在鱼鳞上。四口之家这个,鱼鳞片的年轮数是从高到低,分别七、六、六、四。按年纪推测,也就是爷爷、父母亲和孙子。所以呀,奴婢觉得这不是残次品,是造碗之人,刻意为之,不过普通人不识货,倒叫我捡了个便宜。”

傅慎时拿过碗,仔细看了,果然如殷红豆说的那样,匠人画得十分细致,连鱼鳞片上的年轮数都画得清清楚楚。他又看了另外三个面儿,三条咬尾的鱼年轮数完全一样。

殷红豆又道:“不用看了,别的几个面的鱼年轮数都是四,鲤鱼生小鱼最好的年纪就是四到七岁,六爷您说,这位匠人是不是画得精巧细致,十分有趣呀?”

乍看不觉得,傅慎时听殷红豆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意趣,他眼尾抬起,声音难得清朗一些,道:“现在的工匠倒是有本事,又会做瓷器,又懂养鱼。”

殷红豆眸光莹亮,咧嘴笑问:“那奴婢送的东西,六爷喜欢吗?”

傅慎时扬起手里的碗,瞧着她,问:“送我?”

“对呀,送六爷。六爷吃饭总是饥一餐饱一餐,兴致来了就吃,没有兴致便不吃,奴婢希望以后六爷看见这碗,会觉得有趣,便胃口大增,好好吃饭,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傅慎时回望着殷红豆,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极为诚恳,笃定的眼神里找不出一丝破绽,他随意搭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殷红豆咧嘴笑着,又从身后摸出一对象牙筷子,道:“当当当!还有这个。”

傅慎时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缓声问道:“这筷子又有什么特别的?”

象牙筷子细密而有光泽,但是没有花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殷红豆道:“没有,不过碗筷总要配成一套嘛!六爷雕工了得,您自己雕上一对鲤鱼,岂不就成一副碗筷了?”

傅慎时看着殷红豆手里的碗筷,喉咙干涩的厉害,晃动的烛火下,他眼睛里的光不似往常冰冷,竟柔和了许多。

殷红豆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傅慎时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他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木质扶手,微有笃笃之声,他顿了许久,视线才移到殷红豆的脸上,许是烛光温柔,打在她的脸上,添了一缕可爱娇俏,他声音微哑地道:“你倒是有心了。”

殷红豆抿了抿唇,眉眼弯弯,道:“六爷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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