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林家的摊子也摆了出来,林婶儿见了她们,嘲讽道:“看你们一直没来,我还当你们今儿不干了呐!婶子劝你们一句,早些回家歇着吧,省的白费力气。”
林香莲站在她家摊子后面?,守着面?锅,脸色淡淡的,一字不发。
董香儿气道:“这老娘们真是越来越狂了!”
秦春娇淡然道:“不理会,随她说去,就光弄这些口舌,有啥意思?”
两人说话,董香儿忽然看见林家摊子上还挂着一个牌子,她不识字,便?拉扯秦春娇:“妹子你瞧,她们也做了个牌子,上面?写的啥?”
秦春娇看了,念道:“林家勾魂面?,一碗十二?文?。”
董香儿啐道:“就是个浆面?条,什么勾魂面?!一碗十二?文?,她们才真是想钱想疯了!”
秦春娇看她们改了这名字,还涨了两文?上去,显然是对自家的面?十分自信,不禁也有些疑惑。
客人渐渐来了,还如昨日的情形,吃过林家面?的人,直愣愣的直奔林家摊子而去。
但?是因林家的面?实在太贵,路上的散客今儿倒是不少在秦春娇的小摊子上吃饭的。
那些来买豆腐的妇人,见她摊子上竟然有了千张,格外?高兴,都买了不少回去。
秦春娇这豆腐摊子如今也算出名了,价格公道,味道也好,左近要?买豆腐的,都往这儿来。
故而,今天秦春娇的小摊子比昨天生意兴隆,客源滚滚。
林香莲站在自家摊子上,一面?招呼客人,一面?瞧着对面?的情形。她不明白,怎么才一夜的功夫,秦春娇就想出来要?卖千张了?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和自家全然不是同一路的生意,谁也挤不着谁了。
林婶儿倒不是太在意,她只要?自家能?赚到?钱就好,不过啐了两句:“丧门星做的豆腐,谁吃了谁倒霉!”
两家的生意都正热闹,董香儿忽然捧了一碟子糕过来。
林婶儿瞧见,快步上前,挡住她:“你不在那边张罗,来这儿干啥?!莫不是想抢我们的生意?你可省省吧,我们家的客人是绝对不会稀罕吃你家的破豆腐脑的!”
董香儿性子泼辣,哪儿把这半老徐娘的撒泼放眼里,她笑了笑:“婶子说哪儿话呢,这是大路上,又不是婶子你租下买下的铺面?,你管我干啥!”说着,便?绕开她,走?到?那群吃面?的人堆儿里,扬声道:“这是我妹子新蒸的豆糕,各位老少爷们尝尝?只尝尝,不要?钱。”
那些人一听不要?钱,就都捏了一块,一盘子糕顷刻没了。
这糕做得极其好吃,软糯香甜,那股子淡淡的甜味,陪着咸汤倒是十分合适。
董香儿给他?们试吃的糕,是切成小块的,其实就一口。这些人意犹未尽,便?问道:“小嫂子,你这糕要?多少钱一块?一定很贵吧?”
董香儿笑着摇头:“这是我妹子自己蒸的,一块糕就三?文?。”
和林家的面?条比起来,这糕已经算是便?宜到?天上了。
那些食客虽然着魔了一样的要?吃浆水面?,但?林家的面?其实就跟稀汤一样,根本不能?饱腹。要?喝第二?碗,一来是太贵心疼钱,二?来其实也不过是个水饱,一泡尿就没了。
这些人比起一般的乡农是要?有钱许多,但?到?底还是乡下的做派,吃饭讲究吃饱。一听说那边有便?宜的糕,还这么可口,便?一窝蜂的涌过去买糕了。
秦春娇的小车前头,立刻排起了长龙。
有人就说道:“这糕便?宜还好吃,我要?买几块带回去,给孩子和我婆娘尝尝。”
另一个说道:“这糕的品格,都够的上进城里的童记点心铺了。三?文?一块,真是捡了大便?宜!”
还有人说:“你们不晓得,这小姑娘就是京城相府里出来的……”
秦春娇含着笑,一块块的给他?们包着豆糕,董香儿在旁收钱。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林家没有预备配着吃的干粮,食客们是吃不饱的。咸汤配着微甜的面?糕,是最相宜不过的。
这糕里用的是豆渣和黄面?,白面?放的较少,本钱也低。三?文?一块,其实不算便?宜。但?是在林家那天价面?的衬托下,便?宜的就跟白捡一样。
她在相府里听那些爷们读书?,也学?到?了许多词儿,其中一个叫做避其锋芒,再有一个就是为我所用。
减了豆腐脑,因为同是汤水,多做豆腐和千张,和林家的生意不相冲,这就是避其锋芒。
而豆糕正好填补了林家没有干粮的缺,这就是为我所用。
秦春娇从小就知道了,遇上逆境,哭闹抱怨或者咒骂都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去顺应改变逆转。
林婶儿几乎气怔了,她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那些食客就奔到?对面?的摊子上去了。
林香莲满脸阴沉,看着对面?的情形,将单薄的唇咬的几乎出了血。
瞧那秦春娇满脸春风的样子,她只觉的自己眼睛被扎的生疼,自己辛苦做的面?,反倒给她当了陪衬,成了她卖糕点的依托了!
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
林婶儿在旁自顾自说道:“算了,反正咱们钱也赚到?了,不是人人都吃她的糕,但?是必定要?买咱们的面?!”
林香莲阴沉着脸,没有接话。
她不是十分在意赚钱不赚钱,她就是想要?秦春娇死?!
怎么样,才能?弄死?她?!
也灌她一碗汤面?条,把她变成自己最听话的奴才?
这主意,好像不错呢。
林香莲想着,脸上笑得扭曲。
日落黄昏时分,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地平上。
赵有余戴着浩然巾,穿着一袭天青色丝绸深衣,外?头照着一件大氅,慢慢踱步往家走?去。
他?这一袭衣装,价格可是不菲,然而京城里的读书?人就流行这个穿戴。家里既然要?他?功成名就,总得投些本钱进去不是?
明儿书?院休沐两日,他?便?回家来看看爹娘。
这是面?上的说辞,心底里他?想瞧瞧挂在心头上的女子。
至于那个未过门的宋小棉,他?早已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回到?家中,赵太太见儿子回来,十分高兴。因赵有余早早送了封信回来,她已经张罗下了一桌子菜。
吃饭时候,赵太太不住的给他?夹菜,赵秀茹缠着哥哥讲京里的见闻,听他?说起给带了一盒京城脂粉铺子里的胭脂时,她欣喜若狂。
赵有余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有些食不下咽,母亲做的饭菜固然丰盛,却及不上京里的精致。
他?进了京,跟那些城里的同窗在一起,才惊觉乡巴佬进城是什么感觉。
他?痛恨自己的出身?,连带着也嫌弃厌恶这生养了他?的乡村和土地。
总有一天,他?要?扬眉吐气的离开这里,带着那个女子一起。
吃过了饭,赵太太给他?收拾褡裢,赵桐生把儿子叫到?了堂屋,问了几句话。他?瞧着儿子清瘦了些,倒是显出斯斯文?文?的样子来,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再没有地里刨食的泥腥味儿了,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失落。
赵桐生说道:“你瘦了些,读书?废脑子,衣食上可别吝惜钱。家里既然送你去,就是供得起你。”
赵有余答应着,没有多说什么。
赵桐生停了停,才问道:“那东西,可带来了?”
赵有余自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赵桐生,说道:“爹,这药材可金贵得很,叫她们省着些用。每次一些些就够了,不要?下狠了。”
赵桐生黝黑的脸上泛出了些红光,笑道:“我晓得,每次都叮嘱她们。你是不知道,打从有了你带来的药材,生意可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我琢磨着,这东西既然大补,咱家自己能?不能?吃?不用你那朋友白给,咱家出钱自己买。”
赵有余脸色微变,他?说道:“爹,这东西是拿来给家里做生意的。实在太昂贵了,咱们是吃不起的。”
赵桐生连连点头,呵呵笑着:“爹晓得,就是随口说说。”
赵有余没再说话,只静静的出神。
这东西,也是来的稀奇。
他?也是气血方?刚的男人,又正当这个年纪,独身?在京里难免有熬不住的时候。青楼太贵去不起,就有同窗引他?去了个暗门子。
那儿的姑娘长得着实一般,但?有一个稀罕物,就是这包药。吃下去行事,你能?瞧见最心爱的人儿。
他?试了,果然如此,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那事后的空虚,却也让他?痛苦不已,不管如何只是春梦一场,假的就是假的。
再则,他?渐渐发现这东西的可怕之处,能?让人销魂蚀骨一样的上瘾。
好在他?沉陷的不深,很快脱身?出来了。但?这东西还真是好,用对了地方?,就是世上最好的灵药。
恰好赵桐生发愁林家两个傻瓜女人的生意赔本,他?便?把这东西交给了赵桐生。
当然,这件事赵太太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赵家的女人也一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