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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氏跪在地上,自她禀报了陆灵霏夜宿山海居的事后,眼前一向高贵端庄的主母就一直一言不发,似乎是陷入了某种苦恼的思绪里,余光瞥见的面容上甚至有一丝隐隐的铁青。
苑氏心中不解,但不敢再主家面前表现出来,只继续道:“是奴婢管教不严,没能照顾好六娘子,待明日六娘子回来了,奴婢定好好同六娘子说道一番。此次请夫人责罚。”
没有回音,郑夫人仍然沉默着。
苑氏开始暗道不妙,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反应,还是朱媪走过来,扶了一把郑夫人,郑夫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转过来,面无表情地对她道:“苑氏,我将六娘交给你照顾,原本以为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苑氏连忙告罪,然后就听到郑夫人继续道:“六娘一天天大了,男女有别,即使是嫡亲兄妹也该避嫌。在她成婚前,我不许她再踏入山海居一步,也不许二郎踏入绣楼一步,你听懂了么?”
苑氏猛地抬起头:“可这——自家兄妹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声音弱了下去。
郑夫人清冷的声音随着响起:“想来是灵霏的功课不够多,你拘住她,她也该好好学规距了,指不定哪一日便要入宫面圣了。”
苑氏张了张口,有些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郑夫人挥手让她离开,起身之后,郑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平南侯府是武将起家,往日不大重规矩,如今该重视起来了。”
苑氏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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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爆了又爆,在昏黄的烛火里,郑夫人的面容尤为有些神色不明。一直到朱媪送走了苑氏,重新阖上门扉,郑夫人仍坐在榻旁,一动也不动。
朱媪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心疼地唤了一声:“夫人……您不要多想了。”
郑夫人并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侯爷今晚又歇在哪了?”
朱媪犹豫道:“那个姓葛的婢妾,您还记得吗?”
郑夫人摇了摇头。
平南侯的妾侍,少说也要以数十计。
朱媪只好道:“陇南节度使送来的那个。”
这回郑夫人终于点了点头,但仍然没有说话。
朱媪叹了口气,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在伸手碰到郑夫人的肩头的一霎那,郑夫人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我恨他!如若不是他当年紧着那个贱人,还非要把她的儿子塞给我当儿子,我何必出此下策,偷天转日……我恨这天意,为何让我家破人亡,甚至没个人来支援我,只能让我巴巴地受他家的气……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女儿也不会死。”
她紧紧地抓住朱媪的手,哭得妆容全花,声嘶力竭:“是我……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女儿!”
朱媪心中一惊,捂住她的嘴,也哭道:“夫人不要说了……您也是不得已的,四娘子和二公子龙凤双生,却长得全然不像……总之,不是您的错。您当年也不是没想过及时改了这个错误,但事有不成,二公子又被老夫人接走。这,都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