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也呷了一口茶汤，说：“不错，你辨茶的工夫有所长进，只是——明辩人心的工夫却不足够好。”
果然来了。
陆明衍笑了笑，“还请老师示下。”
杨清问：“昨夜你去了齐王的府邸？”
杨清的耳目之广，他早已了然，人不是监督他的，便是盯着齐王的。
陆明衍解释：“昨夜与舍妹观灯，不巧遇上了纨绔子弟闹市纵马，受了一点小伤，恰好遇见了齐王殿下，便随着殿下先去他府邸稍作处理了。”
他昨夜脸上的伤算不上重，又有宫中御赐下来的上好外药，今早起来，脸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密室内视线昏暗，杨清一时没有察觉，此刻一听，倒是先错愕了片刻。
“如此……”杨清面色稍松。
“仲卿无意，却不能不防他人有心啊。”杨清叹道。
这个他人指的当然是齐王李芮。
陆明衍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学生有一事不大明白，只是一直未能向老师请教……”
杨清盯紧他，等着下文。
陆明衍克制着语气，继续道：“代国公府之势尾大不掉，杜皇后气焰嚣张，几度干预朝政。缘何老师却始终不曾改过拥立东宫殿下的心思？”
杨清先是笑了笑，而后突然发问：“那仲卿今日又是为何突然想到问为师这个问题呢。”
这只老狐狸。
陆明衍只能装作为难：“国弱有赖明主……”
杨清笑了：“哪个堪为明主？仲卿，你还是太过年轻。”
“周礼有云：立嫡以长不以贤，何也？嫡长定数已在，贤不不贤，争端颇多。昔年独孤皇后若不废了太子杨勇，兴许隋还不至于二世而亡。这些也就罢了……除非能一举歼灭，否则斩草除根只会惹得对方破釜沉舟啊，仲卿。若是东宫易储，代国公府和四十万西北军又安能坐视？”
陆明衍听完，问杨清：“学生听闻，居危应思安。天子尚在，老师仍能以天子之命行宰相权柄，他日陛下驾鹤西去，又当如何？”
杜皇后睚眦必报，绝对没有齐桓公容忍接纳管仲的胸怀。若有朝一日天子驾崩，即使杜皇后碍于杨清多年来经营的势力不能立即对他下手，但她是天子之母，占据礼法优势，对于杨清这样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文臣来说，简直是致命优势。
杨清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说：“让我再想一想。”
这个问题，先前破局的思路是让陆灵霏嫁给东宫，成为未来皇后，杨清作为平南侯世子的座师和姻亲，也有了干预天子的借口。
但杜皇后却抢先下手，断绝了陆灵霏嫁给东宫的可能。
其实还有一个破局的方法……陆明衍在内心对眼前这位靠出卖妻子换来纵横朝政二十年的宰相暗嘲一声。
——杨清也有女儿。但他舍不得将独女嫁给痴儿的东宫，于是便想利用陆灵霏。
陆明衍觉得内心开始有阴郁的情绪滋长，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了下去。
还是不足够。
他拥有的太少，要护住一个人就显得格外难。只有当一天，他手握最高的权柄，无所不能，才能护住她，甚至……
他闭上眼，许久才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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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终于过去了，暮春三月，在两家亲长的殷切期许下，陆明琛迎娶柳家长女柳玢娘，天子为这对新人添礼，特地擢升陆明琛为正三品归德将军。
但在这之前，平南侯府上收到了一样指名给陆明琛的东西，下仆不敢轻易转交或随意处置，于是辗转到了陆灵霏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情人节快乐~
我会努力发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