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既锐利又怨毒，仿佛要将郑夫人置之死地。太夫人心中一动，试探道：“老妇倒是忘了，杨大人是朝廷命官，眼睛里向来揉不得沙子。”
杨清在朝野倾轧几十载，做过的欺君罔上的事只会更多，绝不会更少。天子的律令，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利的时候便是金口玉言，无用时就是废纸一张。杨清过往又何曾如现在这般大动干戈？
若说是因为杨清看重陆明衍，恼怒郑夫人毁去他倾注心血培养的得意门生——在偌大平南侯府和一个小小的陆明衍之间，以杨清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选择后者？
但她此刻实在是太过心力交瘁，强撑着一口气，不过是希望将这件事的后果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余地中，再没有精力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究杨清的异常从何而起。
太夫人道：“两家本是通家之好，一荣俱荣，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太夫人这句话仿佛是抓住了杨清的命门一般，片刻前还气势汹汹的杨清，突然的，就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透骨冰寒的冷水，随着一缕蒸腾而起的烟雾，整个人都降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愤恨，“通家之好？怎样的通家之好？”
想到自己从前差一点就将女儿杨宁定给陆明衍，杨清的脸上不由青一阵红一阵。
太夫人沉吟片刻，反问道：“既然临月和阿歧彼此倾心，我们做大人的，又何不就此成全了他们呢？”
杨清笑了，缓缓道：“若是明衍能平安回来，再来提这事吧。”
太夫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陆明衍平安归来？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即使他侥幸逃过了郑夫人买通的贼匪，为了平南侯府，为了平南侯府真正的嗣子能顺利地成为新的平南侯世子，他都只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只是想到那日跟随在陆明衍身边的陆灵霏，太夫人又陡然生出复杂的心绪。
若是陆灵霏能够平安归来，陆明衍却恰巧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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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府中发生的这场闹剧，陆灵霏显然无缘观赏。
旁人眼中，太夫人一手将陆明衍拉扯大，对陆明衍应当有极其深厚的感情，却对郑夫人谋害陆明衍的行径视而不见。但假如陆灵霏亲眼目睹，却不会有丝毫的不解。
她从护国寺中的那场惊遇中学会了一个道理：人对他人的好，往往是有条件的。
太夫人倾心呵护的，从来就不是陆明衍，而是一个能够继承庞大的平南侯府的嫡系血脉。
当陆明衍的身世被揭破，他便不再具备被太夫人护在羽翼后的资格。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是她和陆明衍待在这座偏僻宅院的第三天，陆明衍依旧每天气定神闲地写字煮茶，偶尔吩咐下属去做些什么。
陆灵霏则被他拘住，成日逗留在他跟前。有时他和属下说话，陆灵霏就躲在书房一角。他随便抽卷书给她，她也就随便地看。
至于那群属下惶惑为难的眼神，两人谁也没管。
又是一天日暮。陆灵霏钻进灶下，在两个灶下婢的襄助下，挽起袖子，开始做羊肉汤饼。她太闲了，无所事事的时候格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再没有问陆明衍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总有一日会回去，也许就在明日，也许再隔上十天八天。
自从那个桂花飘落的夜晚，那个突兀而温柔的吻之后，陆明衍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回去。
在他身边的生活是闲适恬淡的，即使他不是她的兄长，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实在是一种很复杂，难以言说的念头和感受。但她决定先将它放置在一边，暂时不去思考缘何如此。
走神之间，听到旁边的婢女一声惊呼：“娘子，汤饼糊了！”
作者有话要说：糊了的汤饼给谁呢？
……
上一章感觉写的不好，这一章先放出来了。明天没有哦。
我开学了，在忙专业考试，评论都会看，周末统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