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裂开了……
刀光从她额间透过,有惨淡的微光从她灵体内溢出,一幅幅生前的画面开始在夜色里飞速闪现。
她此刻不再是怨气缠身的凶灵恶鬼。
而是一台人形鬼魂放映机……
老太生前是天江县城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子,名叫姜翠花。
翠花的母亲在她三岁时就因为无钱购买昂贵的药材治病,早早病逝,父亲是县城城东门口的老鞋匠。
老鞋匠的家境虽然并不富裕,但在妻子病逝后,靠着给城里大户人家修补马靴几十年积累下的人脉关系,尚能在柴米油盐都得花钱买的县城里养育大女儿,基本温饱无忧的生活下去。
但是随着翠花一年年长大,老鞋匠无忧的生活也渐渐变得忧郁起来了。
女儿已经到了该出阁的年龄,但却始终无一人上门提亲。
老鞋匠自知在这县城里,看得上他家女儿的人并不多。
即使有几户马夫柴商对他女儿有意思,但女儿嫁过去也只会被歧视欺侮,当成生育后代的工具。
因为论家世,自家的女儿在这县城里可以算是最底层的一批了,不过他遵从妻子临终时的遗愿,自认为一向将女儿养育得很好,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在县城里也从未沾过风雨,受过劳累,更别提挨打受气了。
老鞋匠一辈子补鞋无数,深知什么样的脚,最适合女儿这样出身的鞋。
平日里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县城贵脚,即使穿上锦官城来的最顶级锦绣豹纹鎏金靴,也会不知珍惜,随意用力践踏撕扯,任意更换,甚至是和他人交换着穿,或者兴之所至,还会呼朋唤友,叫来一众纨绔子弟三五成群,一起试穿。
只图个新鲜,只图个好玩。
老鞋匠平生最痛恨这类人,他们平时换鞋如喝水,穿鞋无数,却是最不懂鞋的莽夫。
这种穿坏了的鞋子,根本没法修补,即使你修好了它的面子,里子也无法复原了。
因为里面已经瓤了。
但若是常年翻山越岭,吃苦奔波在外,偶尔迫不得已、身体急需时,还得乐呵呵地四处找寻捡别人穿过不要了扔掉的破鞋应急穿一宿赶路的粗脚,某天若是得到了一双未沾尘土,未被别人的粗脚破坏过的新鞋,他就会倍加珍惜,一天三擦。
同样是城里底层的柴商马夫这种臭脚,只会歧视同阶级的老鞋匠。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经常进城里来卖猪肉的乡下人,王大牛。
那个胖且壮的丑小伙虽然木讷,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养猪大户,土但豪。
乡里土里土气的老实人很是敬重他这个城里生活的老鞋匠,一口一个老丈人的喊得很体贴,最关键每次上门来还拎着猪头肉。
这玩意儿多稀罕啊,寻常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了两三次的。
十六岁那年,姜翠花嫁到了大垭口。
王大牛果然将她当做了心头宝,这种城里来的新媳妇,山里的大牛哪里穿过。
姜翠花从此在大垭口成了当之无愧的村首富阔太太,见到谁家的女人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看谁谁土鳖的骄傲模样。
没别的原因,她是城里人啊!
那些年,村里的女人们恨透了姜翠花。
她们整根整根重复使用的嫩黄瓜,翠花居然每天切成薄片敷脸!
她们一个月能喝上一次的蜂蜜红糖茶,翠花居然每晚用来擦洗……
如此好景,直到王大牛突然病死,王家衰落。
村子里经历过翠花女王风光凌辱的女人们一下子就开心了,开始不停嚼舌根。
说是翠花的骚,累断了大牛的腰,取了城里的女人不长命,她天天都涂了蜂蜜来取你的经。
凭啥被她们看笑话?我是城里人啊!
翠花心里憋着一股气,她无奈遣散了家仆,自己很快就学会了耕地喂猪,始终让自己的独子王小牛过着城里少爷般的休闲生活。
在她的心里,这就是她的骄傲,是她来自城里的身份象征。
但是王小牛却体会不到自家亲娘对他的关怀,在他心里,这个没用的老妇人就和一头牛,一只猪,没有区别。
翠花没读过书,自家儿子也没有读过书,大垭口没有教学的村塾,整个大垭口的人,都不读书。
翠花以为最好的养育,就是让他在大垭口村子里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玩最好的……
翠花知道,儿子王小牛在城里做生意那几年,虽然赔本,但依然坚持着去最好的青楼玩的少爷习惯。
这一点,她很自豪。
自家儿子活得像个大少爷啊!
那自己是什么?自己就是少爷家的老夫人啊!
她卖力的喂猪,赚钱,补贴儿子吃喝玩乐逛青楼的开支。
后来儿子在青楼染上了病,带回了家,自家儿媳妇很快病死了,王小牛倒是晃晃悠悠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