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不服气,拍着小桌板做抗议。
程鸣还等着她的下一波攻势,却迟迟没见她嘴里开过来的火车,抬眼一看,她一脸不满地盯着自己吃面。
“饿了?”
鹿呦呦摇头?,继续盯。
“想吃?”
鹿呦呦点头?,接过碗。
程鸣调侃:“到底是过来人,你吃人东西的样子比我还自然流畅呢。”
鹿呦呦没空理他,大?口吃面,大?口喝汤。
也是奇了,平时不屑一顾的东西,他泡得居然别?有风味,面条劲道,面汤浓郁,火腿肠更?是香脆好吃。
吃到兴起,她更?是从?他手里抢过平时鲜少会碰的猪蹄。
一边放杂物的小铁盘子被骨头?砸得锵锵直响。
最后,别?说是面了,鹿呦呦连一口汤一点渣都没给?程鸣留,打着饱嗝安慰他:“下车请你吃大?餐。”
程鸣油然而生一份莫名其妙,纳闷:“你怎么能是这种人呢,想吃,要我再给?你买一份不就?得了?”
鹿呦呦摆手:“那倒不用,我只吃一点,就?一点。”
“什么一点!那几乎是我全部家当!”
“你那什么态度啊,没听专家说吃夜宵不好嘛,我都给?你挡去一灾了,你不谢我,还凶我,怪不得程珏都不爱搭理你!”
不过俗语有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鹿呦呦趴在水池上吐得稀里哗啦。
程鸣在后面给?她拍背,又?是递水杯,又?是递牙刷,还要时不时接受一通她的诘难:“都是你,没事撺掇我爸吃夜宵,你要不吃那些东西,我能成现在这样吗?”
程鸣有口难辩:“你自己虚,那你爸怎么不吐,我怎么不吐!”
鹿呦呦满嘴冒着白色泡沫,瞪着眼睛怒视道:“你还敢回嘴,你还敢回嘴!”
程鸣被喷一脸,边抹边认怂:“行行,都是我的错。”
鹿呦呦也确实?可怜,回程路上垂头?耷脑,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程鸣要扶她,她还很记仇的一把甩开。
路过两节车厢中?间时,有个矮个子男人猫着猫,在身上一通乱摸。看到他,悄摸摸地拉他到一边,问:“兄弟,有火吗?”
程鸣看着他手指里夹着的一根烟,说:“没有,不过我劝你别?抽。这趟车全列禁烟,触发了烟雾报警器,怕你吃不消。”
男人说:“怕什么,这儿挺通风的,大?家都躲这儿抽。再说了,触发就?触发,还能把我给?抓起来?”
不守规矩的人,怎样都会有借口,程鸣也懒得跟他讲规矩,从?他手里抽出烟往地上一扔,拿脚踏平了。
男人竖起眉:“你他妈干嘛呢!”
程鸣说:“你想死?就?快去,别?连累我们一车的人。我今晚算是盯上你了,你要想抽烟,我就?只能把你交给?乘警,到时候你去他们那慢慢抽吧。”
男人一跺脚就?要出拳砸过来,程鸣到底个子高,往后稍稍一让就?躲过去,反捉住他胳膊往下一按,男人杀猪似的叫起来。
“程鸣!程鸣!”
这时候,车厢里忽然创来鹿呦呦的声音,焦躁又?急切,憋着一口气像是要哭。
过道一边已经有抱怨声。
程鸣连忙说:“我在后面!”
鹿呦呦仍旧在喊:“程鸣!程鸣!”
鹿呦呦声音一声紧似一声。
程鸣立马将面前?的男人一松,踢到对面去,说:“今天晚上算你走运!”
他急赤白脸地往前?赶,这时候车厢内忽然关了灯,短暂的失明之后,他自外?头?照来的月光里,看到过道中?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鹿呦呦簌簌抖动,像寒风里坠落的秋叶,一时间千万重情绪交织在脑内,满得快要盛放不住。
她抓着头?想尖叫,开口的一瞬间被程鸣捂住嘴,后背也撞上他宽阔坚实?的前?胸,她随即整个人落到他温暖的怀里去。
接下来的一切,混乱又?迷离。
鹿呦呦几乎失去意志,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躺上她的小床,盖着软绵绵的薄被子。机械的轰鸣和空调的噪音交汇在耳边,听觉也开始恢复。
程鸣就?在床边,两手紧紧抓着她的,身影如雕塑,竟然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他维持这个动作等了多久,只知道她嗫嚅着要他坐下来的时候,他身体?麻的一时无法伸展。
月色里,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片,那里头?像是盛着一片海。
他缓缓启唇,说:“呦呦,没事了。”
那便没事了。
就?像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