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养神的鹰,听得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接着脸上一凉。树叶盛着的雨水滴在它的羽冠上,它猛地睁开眼,就见那只小仓鼠站在离它不远的树梢,冲它摇头晃尾。
这分明是在挑衅它!
估计没见过这么主动跑上门来送死的仓鼠,鹰不负所望地朝她飞啄而来。
勉勉强强地躲过它的袭击,她动作麻溜地滑下树,一边引着怒不可遏的鹰,一边奔向青葱的草场。
不管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既然做了,那她就必须做成功!
快速奔跑的她,穿过沾满雨露的草丛,白色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安静的羊群,因为她的闯入,还有头顶那只翱翔的鹰,立即变得骚动。
她避开羊蹄的践踏,又故意使自己暴露在鹰的视线下,她要借用鹰的力量,把羊群驱赶到高地。
这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行为,搞不好,她会连同这群羊,一起葬身在即将爆发的山洪下。
但此刻,她已没得选择。
她按照原来选定的路线,闻着自己沿路留下的气味,在纷乱的羊群中,拼力向高地跑去。
鹰为捉她,扑扇翅膀,接近慌乱的羊群,在它们的四周亮出钩爪。被威吓着羊群也争先恐后地踏上高地。
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从上游奔流而来的轰鸣声,预示着山洪顷刻间就要抵达。还差一点点!她竭尽全力地左右奔跑,终于在最后一只羊上了高地后,激流的洪水滚滚向前,霎时淹没了刚刚她和羊群在的草场。
肆意倾泻于河道,撕裂沿途两岸的山洪,轻易地摧毁所到的每一寸土地,伴着如雷鸣般决绝的轰隆声。
挤在高地的羊群,后知后觉地望着被淹没的草场。它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死里逃生。
低旋在半空中的鹰,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耗尽力气的小仓鼠身上。
鹰的眼里,透着不费解,它似乎不明白这只小家伙的举动。丛林中,冒着生命危险,帮助其他动物,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脱离险境的黑羊,准备迁移至别处。它们未曾注意到脚边,有一只趴着休息的小仓鼠。
羊蹄接连踩过她的身侧,她翻身躲避,却一个趔趄摔下高地,滚向波涛汹涌的洪水。
啊咧,她要淹死了吗?河水的触角,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鹰一个俯冲,双爪轻轻一握,抓住湿漉漉的她,飞向河的对岸……
迷迷糊糊中,她仿若回到初生之时,在意识的大海里浮浮沉沉。
会不会有声音问她,让她选择可以变回人,还是继续做一只仓鼠?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待她的仍是一片孤寂。
偌大的世界,只有她独自徘徊。
不,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活下去!
挣脱迷雾,她缓缓睁开眼,对上金色的隼眸。
真是漂亮的眼睛。她痴痴地想。
然后惊醒过来!她立刻朝后,退避三舍。
鹰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盯得她鼠毛耸立。
环顾四周,这儿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难不成鹰要吃野餐?
那她就是那个倒霉的野餐。
完了完了,周边又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面前又是一直对她恨之入骨的天敌。她战战兢兢地挺起小身板,摆开攻击架势。哪怕生机渺茫,也要奋力一搏。
鹰喙贴近她的鼠脸,在她跳起来欲咬上它的眼睛之前,一条垂死的大麦虫被丢到她的爪旁。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看扭动的大麦虫,又仰首望向维持着酷酷表情的鹰。它在喂食给她?
鹰想把她喂胖点,再吃她吗!
不管它想干啥,她确实需要进食,来恢复失去的体力。
抓起大麦虫,她有滋有味地吃完,还不忘舔舔小爪。
期间,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吃。见她吃掉大麦虫,它又用钩爪,踢过来一颗椭圆形的黑褐色瘦果。
她试着咬了一小口,好酸!她“呸”地一口,吐到鹰的爪边。鹰的眸色变了变,却仍旧没有吃她的打算。不仅如此,它反而叼来一串像绿葡萄一样,由多颗灰绿色小果子组成的浆果。
掰下一颗,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放进嘴里,蜂蜜般的甜味瞬间溢满口腔。她的黑眸亮了亮,马上将剩下的绿甜果全塞到肚子。
吃饱的她,心满意足地蜷缩着趴下。不对,她抬起头,她都忘了,这只鹰还在!
怎么可以在它面前松懈,她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行!
鹰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它伸爪按回她的鼠脑袋,巨大的翅膀将她盖住后收拢。
她被迫倚靠向鹰温热的身躯,它胸脯的羽毛弄得她的脸好痒。
也许她真的太疲倦了;也许它沉稳富有规律的心跳声,让她暂时忘了自己是谁,身处在何方。
她竟然枕着鹰,香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