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两位侯爷深感现下书院毫无讲学之风,且门第观念深厚,严重阻碍学术发展,遂联合在皇城创办了嵩雎书院。
书院以“学术为大”,秉承“大公无类”宗旨,即不设门槛无户籍限制。但凡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不论地域,均得入院肄业。而且不仅不收学业费用,还给予每一位进入学院的学子一定的生活补贴。
因着这样的办学理念,几百年来,书院育出了众多文学大士,名儒大师。
是以书院声望日益增生,至如今已俨然成为蕲阳第一书院。但入学标准也越来越严格。
书院每年只招收“正课生”二十余人,能通过入学测试的大多是优秀至极的学子。书院每年会在新生入学后再额外招五名附课生,也算是再给之前没有考入书院的学子一次机会。
而颜迟就是这新招的五名附课生的其中中一名。
她垂眸,恰见门童迎着笑走过来。
“公子请进。”
颜迟跟着他抬步进去。
一进门,硕大高耸的圣师雕像遮住眼帘,青石台阶上落了一层枯黄树叶,鞋子踩在上面,飒飒作响。
越往里走,愈发幽静,小道两旁的石山重重叠叠,偶尔出现几声清脆的鸟鸣。石桥下的水池铺满了绿荷,高处湍入的流水汩汩流淌着。
拐过几座曲齿朵楼,门童领着她来到一座小阁楼面前。
“山长。”
门童扣了扣圆环。
“入。”里面有人应声。
门被打开,浓郁却不刺鼻的油墨味儿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气味直扑而来。
门童摆手,“公子请进。”
颜迟微微折身,直往里去。
袅袅白雾散开,凝香沉浮,萦绕在翠叶熏炉周围。她绕过屏风,向青玉木案之后的白发老人作长揖。
“学生颜迟,拜见山长。”
白发老人不作声响,手执一支笔,垂头在白纸上誊写着什么东西。
颜迟收了礼,安静地低眸伫立在那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仍岿然不动地立着。
“坐。”白发老人终于开口,他搁下手中的笔,朝她旁边一指。
“学生不敢。”
白发老人摸着胡须,问:“可知书院三训”
“书院三训,乃博学之,审问之,笃行之。”
白发老人又道:“何为博学之,审问之,笃行之?”
颜迟道:“博学之,是为不可拘泥于经传,须博学于文,兼收并蓄。”
“审问之,是为质疑之,不可迷信师长,应守教学相长之道。”
“笃行之,是为践履所学,至达知行合一。”
白发老人点头,眼光里流溢出些许赞许,“甚好。”他从书架那里取出一枚吊佩,递与颜修筠,“拿去罢。”
颜迟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吊佩,掌心木佩只刻了干干净净的一个“雎”字。
“既入了书院,便不可再遗心于旁物,须得潜心于治学。”
“学生谨记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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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颜迟沿楼梯而上,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朗朗的读书声时,她止步于门外,想着等会儿下课了再进去。现在进去会打扰到夫子教学。
她靠着围栏,倾斜着上半身,雨滴蘸到红漆栏杆上,像砸出的一朵朵花。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她看着远方被带着潮气的雾缠绕着的山,伸出手,掌心落入点点冰凉。
突然间,她感觉有一道仿如实质的视线从斜后方射了过来,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她赫然收手,顺着那视线寻过去。
斜后方的窗户那里飞快地掩过一道黑影。“啪嗒!”窗户被关上了。
颜迟蹙起眉,恰时又听见门被打开了。
“新来的学子?”
她侧身,发现有一人站在门口。她忖度了一下,回道:“是,夫子。”
“进去吧。”
进去之后,夫子让她随便找个位置坐去。她虚着眼睛,先是扫了一下后面窗户那里坐着的人,看到是谁后,眸光闪烁了下,随即径直走了下去。
最后一排的木桌上飘了些雨水,她将桌面抹干净后,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她的眼光滑过前方唯一闭着的窗户扇,窗户扇有一边歪着,像是匆忙关上的一般。
她眼睛一转,移到正前方坐着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紫色衣袍,背脊懒懒地弯着。她的目光在窗户和少年之间来回转了两圈,然后挑了挑眉,唇畔微微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