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喻易与同车的人在枪口的催促下走下车,车外已成了与公共区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干净得不可思议的世界。
回头望去,他们已经越过了天堑般戒备森严的封锁线,跨过了第一道隔离层,正站在第二道隔离层的入口。
第一道隔离层是将未受污染的私人区,与受污染的陆地和大气隔开的半球形屏障。在私人区,它有个讲究的名字,叫“新纪元之门”,对应的,门内的私人区也有个讲究的名字,叫“后末日花圃”。
不过不管私人区居民的眼里这些名字被赋予了怎样的祝福与期许,被开除在新纪元之外的公共区居民都不怎么领情,称呼上面自然也不讲究,只叫这隔离层为玻璃罩。
常年生活在公共区的他们,就像是常年浸泡在下水道排水口排出的、颜色浓稠的污水中,连活着都讲究不了,说话上自然讲究不到哪里去。
在第二道隔离层入口警卫的驱赶下,一众公共区嫌疑犯顺从地排队站好,等待仪器的全身扫描。
排队的时候,他们纷纷摘下了头上笨重的过滤面罩,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呼吸他们平日里难以企及的新纪元空气。
喻易也是其中之一。解放了自己的脑袋后,他便开始东张西望,将眼前的新环境收入眼底。
公共区空气中见惯了的颗粒物已然消失无踪,黑色的、炭块一样坎坷不平的大地变得平坦开阔。透过第二层隔离罩望向其中后末日花圃的内围,能看到绿意葱嵘的绿化带,成片整齐规划的反光玻璃大厦。
仔细看去,能在最近的大厦上看到《虚拟启示录》一周年周年庆典的宣传标语,还有穿行在街道上的人群。
这并不是一派多么高科技的景象,却似乎给了他身旁这些在公共区生活了十年的公共区居民极大的震撼。喻易把头转了回来,看见不少人的神情中多了羡慕与向往。
因为眼前的这个世界足够繁华安宁,具有足够的生活气息。就像那个遥远的、未曾经历战争与丧尸病毒摧残的、梦境一般脆弱的曾经。
而此时,领头军用车的后座上,申全惬意地靠着皮椅,透过车窗向外看。当目光落到正在接受检查的公共区居民上时,他立时皱起了眉,眼中带上了轻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动了动唇,讥讽道,“在这里了尽余生,对你们也算得上是恩赐了。”
说完,他掏出手机,给隔离层外的警卫发了一条讯息,命令他们加快检查速度。
……
过了扫描之后,喻易被重新赶上了车。再次下车的时候,他看到的就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景象了,而是森冷昏暗的监狱。
他被狱警押着,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拘禁室单间的门前。他们这些公共区公民得在这这种地方等待有关人员的传唤与审问。
没想到他三好公民喻某人竟然会二次入狱。喻易心不在焉地想着。
门打开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单间比他在公共区的房间都要狭窄得多,没有窗,没有床,甚至……
他向上瞅了一眼,便见原本应该是壁灯的位置安着一个摄像头。
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人待的地方。
喻易自认活得还算有人样,但与他同行的公共区居民都被分散关押,背后的枪支又虎视眈眈,他只得走进这个不大乐意给人人样的单间。
“哐当”一声后,拘禁室的金属门被粗暴地关上了。整个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房顶摄像头那点红光光顾着渗人了,自然没起什么照明作用。
喻易后背贴上墙,挤在摄像头死角里的手从终端的空间里取出了一张掩盖真实的迷雾符。这么一来,摄像头就拿他没办法了。虽然进监狱前,他除了全息眼镜以外的东西都被剿去了,但耐不住终端的空间神不知鬼不觉。
符纸一上墙,喻易的表情登时就轻松了。
“你在吗?”他对着虚空伸出了手。
“嗯。”几乎是下一刻,眼前空无一人的虚空就传来了一阵空间波动,三危的气息出现在了这个狭窄的拘禁室内。
喻易感到几根体温偏低的手指触上了自己的手腕,是三危的手。
三危在黑暗中握着喻易的手腕。
喻易突然玩心发作,想要使坏,反手攥着三危的手腕,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拉,想看三危猝不及防出丑的样子。
可他拉了一下,没有拉动。三危别说是趔趄了,站位也纹丝未动。
没意思。喻易撇了撇嘴。
“怎么了?”三危没意识到喻易在使坏。他一路跟着喻易,知道喻易无恙,这会儿声音中就带了疑惑。
黑暗中三危的呼吸更近,喻易隐约看见三危冷淡的脸,嬉笑着勾了勾手指:“你再凑近点,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能加强隔音层,外面听不见的。”三危一边陈述事实,一边继续向喻易靠近。
然后,他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触上了他的右脸,一触即分。
喻易在黑暗中吻了他。三危鸦青色的眼睫微颤。
微怔之时,他的嘴里被塞了一颗硬糖。清甜的味道自口中化开,是他喜欢的味道。
喻易偷亲完,见三危的神情由冷淡转为愣怔,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就是秘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谢。”喻易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三危的肩膀,一脸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