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的大体格式、具体内容是长的什么样子,出嫁前爹、娘并未教我,却不想这才进了夫家的门,就面临到这个难题,可见我嫁了一位非常有前瞻性的丈夫。
而且他还很有定力……
试想一下,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还是合法的夫妻,贾公子居然可以牵着我的手,直面美色的诱惑而坐怀不乱,又能字句清晰的跟我讨论休书问题,看来贾公子因一幅女扮男装的画像而看准我,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啊。
也许我该穿着男装,以唤醒他对我的兴趣?
才这么算计着,我便不小心瞄到休书的内容,密密麻麻的竟然写满了一张纸,我很讶异,主要是讶异为什么贾公子不多写几张纸,省的我看着费劲。
“相公,妾身眼神不太好,可否让我仔细研究?”娘说男人对女人的笑容没有抵抗力,所以我便努力乐着与他沟通。
果然,贾公子凉凉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直看到我心里去了:“应该的。”
嗯,他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带着这个认识,我细细读着题目名为《家规》的预备休书,实则是七出休妻守则的扩张版,心里一阵阵感触。且不说这上面的内容已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就其中一句话,已然触及了我的崩溃底线——为妻者,不得抛头露面。
对于一个重视名气大过一切的女人来说,这条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并且在这条之后,还注明了“嫁入贾家六月不孕者,休之”的条款。
看到这儿,我陷入了恐慌,这时又听到贾公子好心的解释道:“六个月是紧张了些,可以延期。”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让我的恐慌变得更加恐慌了,索性婉转的问道:“相公,您往日的身体可还健康?每年招惹风寒几次?是否有定期去医馆检查?”
话音才落,贾公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语气凉飕飕的说道:“王大夫每月都会带着助手来家里。”
我这才想起,大富之家都是有私家大夫的,贾公子一定是觉得我口中去医馆太受冒犯了,所以不爽我的孤陋寡闻。
随即,我继续婉转的表达本意:“是这样的,相公。子嗣之事并非是妾身一人说了算,万一,妾身是说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既耽误了贾家传宗接代的进程,妾身也要背负着七出之名,这实在是太损人不利己了。不如……过阵子多找几个姐妹一起分担?这……劳逸结合,分工有序,总比指望妾身一人来的容易,就好比把鸡蛋全放进一个篮子里,万一‘扑通’一下掉了地,不久就全军覆没了么。”
为了怕他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连鸡蛋是可以摔碎的都不知道,我还特意用手比划着,顺手还摔碎了一个杯子,希望能帮助他理解。
待说完,我又品了品这番话的措辞,只觉得无比委婉,还能体现我的大度。
却不想,贾公子听后半响不语,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直瞧着人不自在,幸好他的眼神并不猥琐,人又长的秀色可餐,被他这么瞧着也是一件特别能助长虚荣心的享受。
“分担的事你不用操心,且看看还有补充的吗?”贾公子的声音多了几分温度,没准是被我感动坏了。
我继续看着,并特别专注的分析了最后的“休妻补偿”——凡是被休者,无论被休原因,每年均可得白银五百两、金砖两块、珠链十条,以作为生活补偿。
是以,贾家与贾公子的形象在我心里,已经变得无比崇高,下堂妻的待遇竟然比堂上妇还要高,这份契约绝对是鼓励我尽早下堂的动力。
鉴定完毕,我抿嘴忍着笑,微微垂下了眸子,尽量只让贾公子看到我的侧脸,就着昏黄的烛火,营造出害羞、腼腆的神态。
至于营造成功了没,我是不知道的,主要是我顾不上探求,正想到另外一件事。
“哦,相公,妾身尚有个附带条件。”
贾公子冲着我挑眉示意。
他的眉宇还挺锋利的。
带着这个认识,我笑嘻嘻的起身,走回床边,从贴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叠纸,在他目瞪口呆的接过时,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妾身有些顽疾,却不知是否触犯了七出之中的‘有恶疾’。如若相公不弃,妾身的顽疾只要按照这上面所说一一避忌,还是无伤大雅的。”
一,妾身春日梦游,秋日多觉,切莫阻止,以免加重病情。
二、辰时以前起不得身,酉时便要入梦,否则时日一久,体虚力乏,有碍延续子嗣。
三、饮茶、喝酒易使妾身性子失常,恐会犯下丧心病狂的罪事。
四、大夫交代妾身不宜大笑、大哭,身边的人也要保持平常心,切忌影响妾身的心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五、妾身常年手脚冰凉,冬日室内火盆不得少于六个,夏日室内要备有加大型的木制风扇,且十二个时辰不能停下,是以丫鬟们最好轮流作业,还要身强体壮。
六、妾身不爱出门,一旦出门定要遮阳,除了刮风、下雨不宜出行外,每逢初一、十五也绝不去庙里烧香,主要是香火会让妾身喘咳的昏厥过去。
……
贾公子一张一张看着,紧蹙的眉宇好像被我打了结一般,看样子是打不开了。
我瞅在心里,难免觉得他识字不多,否则这几个字也要看上这么久?
其实,我本不想在这时摊摊牌,若不是贾公子先声夺人,我也犯不着在生活小事上斤斤计较。由此可见,我俩都是吹毛求疵的人,还结成了夫妻,日后的生活质量一定有望提高。
趁着贾公子认字的功夫,我也没闲着,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入口,就瞄到他正抬头狐疑的打量我,我立刻扮作计较的样儿,笑了:“哎呀,怎么是茶水,这家店也太不小心了。”
话落,他又继续看着,我起身推开窗子,甩着袖子扇风,却又听到身后不温不火的声音。
“夜寒风凉,你不是怕冷吗?”
“哎呀,相公真是个体贴人。”
我无比感动的笑了,关上窗子,捡起案上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贾公子似是没完了,又道:“穿这么多件,不怕晕了吗?”
我看出来了,他对我的关心真不是三言两语说的完的,尤其是这句,真是在理。于是,我又把披风解下,坐回桌边,托着腮帮子牢牢的盯着我相公。
这一看,又把他看的抬起头了。
“原来我娶了个玉般的人儿?”
听着贾公子的评语,我心想,这人说话也颇有讲究,讲究的点就在于让人分不清是夸还是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