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桓勾唇笑,道:“侯爷有何事?”坦坦荡荡,疏朗风姿。
永康侯面色沉着,仿似胸有成竹:“这座院落乃安宁娘亲出嫁时所建,年代已久,许多地方都不得用了。”
安宁不自觉坐直身子,神色间有戒备,像是护食的小猫。
永康侯又道:“老臣想着,不若先让安宁搬去怀恩院暂住,待得老臣修砌好这处院落再搬回来。”
安宁稍愣,她曾听府中下人议论过怀恩院中有各地集来的花卉,形似玉楼小筑,甚是精美,却只供裳玩,不舍得作为院落居住。
穆桓嘴角笑意更深,凝着永康侯。永康侯起先还能坦荡对视,渐渐心底冒出莫名的虚意,又强制压下。安宁是他的女儿,他愿意为她抬身份让穆桓满意。有何不可。
穆桓抬手,指节分明的手掌揉着怀里女孩柔软的发,见到女孩不解的神情忽地笑开。
“侯爷,在您眼中,怀恩院如何?”
永康侯不解穆桓用意,本能答道:“怀恩院是臣费尽心力所建,乃府中最妙之所在。”
“所以,侯爷认为本王怀中的女孩便只值一座死物来讨好吗?”穆桓抬眸斜瞅着永康侯,眸中再无一丝笑意,满是压迫。
永康侯额见冒出冷汗,眼底却有不愤,虽一闪而逝,但仍是被穆桓捕捉到了。
穆桓神色愈发冷凝,身体前探,难得愿意与不想干的人多说些真心话:“安宁是本王的女孩。她若想要一处精美院落,本王府上便任她改建,必给她造一座天下唯一的绝美院落。在她年幼时,本王会尽一切所能护她成长,许她欢喜;他日出嫁,也必许她十里红妆,做她一生的底气。这些,侯爷可给得起?”
帝王年幼,手持御羽营辅佐幼帝登基的穆桓如今才是穆氏皇朝真正的掌权人。这番话的分量,足以让今京中所有人色变。
安宁怔怔望着穆桓下颌坚毅的弧度,眸中漾出水汽。即使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穆桓话语里许下的承诺,却也恍惚懂得了那份珍视。就像当日说的,他会像娘亲一样,爱她。
永康侯神情震动,他终是才明白穆桓望着他时冷凝的眸色为何?那个他不曾太过在意的女孩,却是穆桓的珍宝,容不得他人的恶意,更何况是伤害。
“安宁是我的女儿,你不能。”永康侯恍然回神,找回几分底气。
穆桓嗤笑:“很快就不是了。”
九御递上早已备好的文书给永康侯。其上“和离书”几字显眼刺目。
“和离书已备好,侯爷手抄一份即可。往后安阳郡主再与侯爷无半分干系,安宁也自有本王和卫家母舅看护。”穆桓的语气甚是随意,却也不容拒绝。
卫家母舅?是了。反叛一事已证明是卫家受冤,如今自是放出了卫家其余的人。卫亲王府世子卫泽,也是安阳郡主一母同胞的兄长不日就会继承卫家王位。是时,不用穆桓为难,卫泽也不会放过在卫王府蒙难时落井下石的永康侯。
永康侯如坠冰窖。
……
永康侯府正门前,一队兵马林立。白袍铁甲士兵手执长矛,威严肃立,长矛开锋的尖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拱卫着其间一架沉色的马车。
四周围聚了一众街坊,不乏来自各府的探子,却无人敢靠近只围在远处小声议论着。只因那队兵士所属御羽营,那架马车来自平王府。
只一日平王携御羽营辅佐幼帝登基,平逆犯,还忠良清白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后又有先帝圣旨,太子年幼,登基后由平王穆桓辅佐朝政,朝中大臣无人有异议。
然普通百姓所不知晓的是,昨日大殿之上,那几乎染红砖石的血色,这才使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再无异议。如今,道一声平王殿下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今日,御羽营出动,穆桓进了永康侯府,也不知如今永康侯府内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来自各府的探子随时准备着把消息传回府内,然一扇大门却是隔断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嚓——”
接近午时,那扇自穆桓进入后便紧闭的大门终是自内被缓缓打开。
众百姓皆探首,想见见那位神色疏朗,世传俊眉如仙的青年王爷。
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衣着素净扎着两个丸子的小姑娘。
安宁目光放空地迈过门槛,忽觉不对,回过神竟见一群人望着她。尤其是那群身着铁甲的人,眼眸仿佛内蕴着凛冽的寒光。
安宁抿唇,猫瞳里溢出不安。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从后伸来,牢牢将安宁的小手握在掌心,牵着她向前走。一步一步,沉稳卓然。
安宁落在身前挺拔背影上的目光,是无人能懂的贪恋感激。直至多年后安宁望着那道始终走在身前的背影,恍然想到今日,才明白所有的追逐都是自那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