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坐上马车,车帘隔绝了一切打探的视线。马车在众士兵的簇拥下缓缓行起。
“兄长。”安宁茫然出声。
正在沏茶地穆桓轻声应,待手中的茶盏变温才递给安宁。
安宁接过茶盏,无声地抿,抬眸注视着穆桓思索的神态,却正好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
穆桓似是笑了,抽走安宁手中空了的茶盏,缓声道:“暖暖可会怪我?”
眼前的青年眸色柔和,稍显懒散地斜倚在车壁上,把玩着茶盏,翠色茶盏更加显出指节的苍白。在马车的狭小空间内,安宁能明显察觉到穆桓的疲惫。
她怎么会怪他?
祠堂里地面冰刺骨,第一抹的暖便是穆桓嘴角噙着的笑。之后的安抚陪伴,汤药糕点,书房写字,这世上,除了娘亲还从未有过。
穆桓阖上双眸,几缕墨发松散开垂在胸前,掩着怠倦的脸色。疏朗低沉的嗓闷闷响起。
“逼他写了和离书,让暖暖真的成为没有爹娘的孩子,让暖暖只能和我去到平王府……”
“暖暖,可会不愿?”
安宁听穆桓句句道来,只觉心底细细密密冒出许多不知名的难过,仿似喝了一碗熬了许久许久的药汁。即使穆桓神色、声音都与往常一般无二,瞧不见眼眸,安宁也本能觉得他不开心。
只是安宁稍愣的时间里,穆桓便明白了,不觉指节微缩,涩意在蔓延。
“不会的。”清澈的童音响起。“暖暖喜欢兄长。”所以,很开心去到平王府,很开心有穆桓。
不知何时安宁已挪到穆桓的身旁。安宁凑到穆桓耳边,小声却清晰地道。
穆桓错愣睁眼。
安宁张开两条小胳膊,想学着平日穆桓抱他的样子抱抱穆桓,奈何胳膊太短,无论如何也抱不住。
安宁小手搭穆桓身侧,抓紧了手下的袍衫,隔着袍衫,安宁可以清晰感觉到身下人身体从紧绷到柔和。安宁小手轻拍着穆桓,嘴中哼着柔软的不成调的曲子。
像是安抚。
穆桓微阖上眸,揽住安宁,在安宁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弯出浅淡的弧度,又很快抿起,消失藏起来。是他心绪多了,穆桓清楚知晓安宁对他的依恋,却也因此愈发容不得她有委屈,她会不愿。
安宁放下晃悠累了的手,团进穆桓的怀里,穆桓本能把两手交叠在安宁身后,成守护的姿势。车厢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互依偎,檀香萦绕,静好安然。
马蹄踏在石板上,穿过街巷,从永康侯府到平王府几近行了一个时辰。
安宁陷在柔软沉稳的气息里,不知何时陷入沉睡。直至突兀传来喧闹,马儿被惊到,马车猛然一颠,才将安宁唤醒。
同一时间,穆桓也睁开眼,尚带着初醒时薄薄的水色。
马车外愈发喧闹,还似有兵器交接的声响,安宁瑟缩了下,眼睛往窗扇处瞄。穆桓安抚地拍拍安宁的脑袋,道:“无事,暖暖可要瞧瞧?”
安宁点头,趴到一旁的窗扇打开往外瞧去。
安宁见着相互对峙的两方人。中间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上蹿下跳地躲闪,身后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拿着长鞭毫无章法地抽打着,却都被少年狼狈避过。
少年正冲着安宁的方向抬脸,眉头紧皱,神情不耐。忽而少年目光一凝,正对上安宁专注的目光,眼神一瞬变得凶狠,像是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不巧,那人正是安宁。安宁惊呼一声,是那日翻过围墙不友好的少年。
宋晔远远望见打开窗扇里探出的小脑袋,一眼便认出了是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宋晔故意凶狠地龇牙。
安宁若无其事地缩回身子,趴到穆桓怀里,把穆桓宽大的手掌抓在手中,方才耀武扬威般冲仍望着此处的少年笑。
宋晔不曾料到看着娇柔乖巧的小姑娘会是这个反应,稍愣间背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一时疼地闷声跌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