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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1 / 2)


21

转眼,以至深秋。洛王府青葱的树叶都枯黄坠落,赵凌在洛王府悠闲养伤,时不时的与片刻不离他身边的宁侍卫斗斗嘴,骑着小马在院子里溜达几圈,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自从受了伤,他就从洛溢的书房搬了出来,回到了他熟悉的院子。院子里的无花果树,生命力特别顽强,被他折腾掉了不少枝叶后,大秋天竟然又抽出了几条嫩芽。

如他所想,洛溢给他下了门禁,不许他出洛王府大门一步。宁庄也从不与他客气,手里多了几枚雪花镖,赵凌只要一脚迈出门槛,雪花镖就刷刷的往他脚边扎。

宁庄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变通这个词汇,根本不存在他人生的字典里。有一次,门外有人敲锣喊冤,说是对门周府上的某个管事,打死了他家胞弟,官府不作为判了无罪,于是抬着棺材上门嚎啕大哭。当时洛溢不在家,赵凌大清早被吵醒,想出去看看热闹。

然而宁庄的雪花镖飞的极快,赵凌距离大门仅仅一步之遥的脚,怯生生的缩了回来。

看个热闹都不行。

不一会儿,守城的禁军就成群结队的到来,把闹事的人拖走。

洛溢已经连着三天没回来。

他心血来潮,扛着锄头,把洛溢的院子掘地三尺,发现曾经埋下的酒,一坛子也不剩。

“酒呢?”赵凌坐在自己挖的深坑里,自言自语,洛溢真不够意思,全给他喝完了?

宁庄也不管赵凌怎么折腾,主上的命令是不许赵敛出门,其他的事他一概装看不见,随便怎么挖,只要别把洛王府弄塌了就行。

填坑之际,洛王爷回府,小厮来传话,说洛王爷要召见世子。

赵凌纳闷,洛溢这么正式的见他,还是第一次。

是要送他进宫?

洛王爷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来,西边还有个水匪问题没有解决,燕国十万大军还压在那儿呢。

赵凌又有了希望,洛溢一走,他多半得回宫,逃离大梁皇都有有了点指望。

赵凌跟着来到洛溢的书房,经过前院,看见一辆府外的马车,马车上的装饰普通,似乎是普通富贵人家。是谁来了洛王府?还要见我?他心起疑惑,越想越奇怪。记忆里,赵敛没什么朋友才对。

推开门,赵凌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轮椅。紧接着听到微微几下咳嗽声。

轮椅上的人,面上挂着柔和的浅笑,与赵凌四目对望,“这……便是那徒手杀虎的十三皇子?”

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人有这个能力。

看着这个云淡风轻的残疾男子。赵凌就后悔进来,早知道是萧芦,就该装病或者装睡。后退半步,可惜门已经关上。他唯有乖巧的走过去,行礼作拜。

萧芦,是当朝丞相萧和的弟弟,腿没瘸的时候,是萧家最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前萧和虽然是嫡子,但性格不适合做主,萧家从庶出中挑了最有能耐的一个,与萧和一起送去了玄乌阁,名义是陪读,实际上却是真正的培养对象。萧芦的才华与聪明,他赵景明是佩服的。

萧家如今是萧和做主,萧和是嫡出,是名正言顺的掌家,聪明如萧芦,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锋芒盖过主子的人,下场都不怎好。

赵起登基时,曾经三顾茅庐去请过这位曾经的同窗,都被他婉言谢绝。聪明如他,深知他曾经的权利,都是老家主给的,如今老家主的亲儿子大器晚成,老家主收回施舍给他的一切,他又能如何?这一上一下,就连本能凭才华去走的仕途,如今也走不得,他不能碍着萧和的路。

唯一的选择,就是做个游闲公子,富贵荣华碌碌无为后半生了。

这次,皇上给了他密旨,让他随洛溢同行,说服燕国王爷,单单靠着洛溢的交情,似乎略显单薄,还得依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三哥,你真打算带上他?”

洛溢点头。

“此次西行,恐怕不会顺利,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把世子殿下留在宫中,方为上策。”萧芦上下打量洛世子,简单直白的做出了评价,“万一起了乱子,如何安置他?”

洛溢难道要带他一起去西境长廊?

赵凌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转换了赵敛该有的怕死的嘴脸。

还没等他开口与洛溢哭诉自己的无能,千万别带自己去丢人现眼,就被洛溢一句不容反驳的命令给堵了回来。

“我自有安排。”

洛溢只丢下了这么一句,也不理萧芦,推门而出。

作为小辈,他没有话语权,他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赵凌沮丧的垂着脑袋,大好计划又泡汤,有宁庄在,他逃走的可能性不大,离开水深火热之地,又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他有点后悔,当年把宁庄送给洛溢,还逼着宁庄发誓一辈子对洛溢忠心,这倒好,自己被宁庄看的死死的跑不掉。

正在沮丧之际,萧芦似曾相识的讽刺语调,在他身后响起。

“洛世子,”萧芦转动轮椅,“恭喜洛世子,得偿所愿。”

听在耳中,这句恭喜绝不是美好的祝福,而是□□裸的讽刺。赵敛当年也想抱过萧芦的大腿,萧芦纵然脾气好,也禁不住被一个男的扑上来的恶心。

赵凌勉强嗯了声。

“不过……纵使我不喜欢你这个人,但还是要谢谢你,救了宫思一命。若以后有难处,可来风波亭找我。”萧芦招呼等在门外的下人,下人进门推走轮椅。

桌上,多了一颗刻着莲花花纹的珍珠。

赵凌苦笑,他似乎又占了宫小少爷的便宜。

……

西行虽然是奉旨,但不宜大张旗鼓,洛溢只带了十几个随从,扮做商队上路。让赵凌意外的事,萧芦一个亲信也没带,连小厮也蹭洛王府的,轮椅都是洛家随从给抬上马车的。

他上了马车,赵凌正趴在窗口啃指甲。

“洛世子不骑马?”

赵凌说,“骑马多累?还是马车舒服。”

“没错,太平盛世,就当如此享受。”萧芦扶了扶盖在腿上的毯子,“想我与你一般大小的时候,最大的享受,是好好睡上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战报来扰我清净。路过个寺庙,就赶紧上柱香求神拜佛,求菩萨显灵,求凤凰江哪天决堤了,把宁国全给淹了了事。”

“天下兴亡,百姓何辜?”赵凌看着路边风光,农家事忙,不少农人在官道两边的田地里,边劳作边说笑,好一片安宁祥和。

“生逢乱局,无人能独善其身,当权者也好,百姓也好,就算不主动掺和,也会被历史的洪流推着向前走。”萧芦大有先生教书的架势。

赵凌没有心思与萧芦辩论,他看见洛王府门前的那颗粗壮的树后,有个熟悉的人影躲着。

“等等,”换做别人,赵凌可以装没看见,但宫思例外。他受伤的日子,上到皇帝下到梁国有点分量的氏族家主,都带着礼物来洛王府溜达过,唯独宫思,没有露过脸。

赵凌跳下马车,与宫思打招呼,宫思也不再躲藏,今天宫少爷换了身碧湖水色的长衫,依旧背着他的宝贝鸣泉弓。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赵凌猜,他是拿着礼物来。

不就是说声谢谢吗?看这孩子别扭的?赵凌偷笑,表面上一本正经的说,“宫伴读有礼。”

“你伤好了?”

“多谢宫伴读关心,”赵凌特别想知道宫思背后手里拿的是什么礼物,临别相赠,想必非常值钱,宫家有什么宝贝他一清二楚,玄乌阁那会儿没少问阿成讨要,宫思要感谢他救命之恩,少说也得拿个江湖排名前一百的名剑出来。

却见宫思行礼,手上竟然拿了个黄色的卷轴,是个圣旨,“洛王爷。”

赵凌转身,洛溢不知何时出了府,站在他身后。

“你……也去?”赵凌嘴角有些抽搐,大哥究竟是你怎么想的?让洛溢去西境长廊做说客,整了一群弱孺病残跟着。萧芦跟去也就罢了,腿脚不好,嘴巴管用,他自己勉强算是洛家亲戚,跟着洛溢见见世面,也说的过去,但宫思跟来做什么?万一打起来,这位的性命可比他一个十三皇子金贵多了。

“启程。”洛溢似乎之前知道此事,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接圣旨。

“你不用陪太子吗?”赵凌联想到赵起在猎场的表现,真心觉得没有宫思,太子殿下晚上会吓得睡不着觉。

“母亲求了皇上的旨意,命我与你们同行,一来随洛王爷见见世面,二来……”他顿了顿,也不知赵敛能不能听得懂,“给故人上一炷香。”

故人里,大概也有他赵凌一个。

高兰茵在他受伤之后来看过他两次,一次是与邝侯爷一起,另一次是与皇后娘娘一起。两次赵凌都装睡。小师妹该是恨死赵敛这个整天祸害他亲生儿子的死断袖!

宫思骑马,与洛溢走在队伍之前,赵凌又爬回马车上,跟萧芦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无语。萧芦拿了本书,随手翻读,赵凌看窗外的风景,顺便看几眼宫思与洛溢的背影。

马车走的商路,名作阳关道,是梁帝登基后新开辟的。史书上说,初修商路的时候,遭到了许多老臣的反对,毕竟战争刚过,宁国初定,国库空虚,实在不宜修筑耗财耗人的大工程。梁帝力排众议,坚持修了从梁都通往凤凰江水路的商路。商路贯通后,大梁立刻取代宁国,成了四国之最富庶,人们都赞梁帝高瞻远瞩。

也有野史记载,阳关道的修筑,国库没有动一分银两,全是是洛王府出的钱。赵凌一看就知道是编的,洛家虽然有不少封地与产业,但绝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修一条对他们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商路,买军饷买战马还差不多。乌家该是出了过半的银子,邝承宗也凑了几个份子,洛溢最多也就意思意思,带头捐款,号召文武百官填上那几个零头。

走到中午,队伍修整,赵凌跳下马车,发现他们处在山林之中。真服了闷葫芦,明明扮成商队,财大气粗,应该在附近找城镇住客栈休息,喝酒吃肉。哪里像现在这般,走到哪里停在哪里,跟行军差不多,一点儿都不带挑的!

马儿自行跑到一边的小溪饮水,赵凌本想找了个大树下躲太阳,见萧芦坐着轮椅吃力,从后面推一把。

“多谢,”萧芦有着萧家人温和的气息。

赵凌很想问,您老人家为何要把轮椅推下来?残疾人就该在马车里好好呆着,别乱跑麻烦人家。

“洛世子能推我去溪边吗?”

你不带下人把我当下人使唤吗?

洛溢带的人也不多,各有各的在忙,宫思离着他老远,与宁庄两人对着一把弓箭,似乎跟洛溢讨论鸣泉弓的事儿。

洛溢与几个属下吩咐着什么。

只有他清闲无比,似乎最适合来照顾残疾人。

赵凌十个不情愿的推动轮椅,山上石头多,路又窄,他瘦弱的小身板儿好容易才把轮椅推过去。溪水清浅,流淌潺潺,小蝌蚪穿过石缝,游来游去。

“倒是好风景。”

“洛世子,你踩的是什么?”萧芦忽然问。

赵凌低头,什么也没有。萧芦为何故意捉弄他?正想,他见地上有个黑影,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想闪身躲过去,但身体跟不上脑子,后颈剧痛,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再醒来,双手被绳索束在背后,眼睛蒙着布条,嘴里塞了个布团顶住咽喉,发不出声,似乎还被喂了软筋散一类的毒药,浑身没有力气。

他记得,当时河边,只有他与萧芦两个人。把他打晕的,是萧芦无疑。

萧芦为何要绑架他?

杀他的最佳时机没有把握住,可见萧芦不想杀他。拿他做人质,要给萧家寻什么好处,可洛溢与大哥,都不是那种会被人要挟的人,萧芦对洛溢的了解不亚于他,这种愚蠢行为也不符合萧芦的处事风格。

他不见了,只会发生一件事,就是洛溢以为他又离家出走了,然后派出洛家随从漫山遍野的寻他。

萧芦是在拖延时间。

洛溢此行,是为了探查水匪杀人之事,平息隐隐有苗头的大乱。晚去一日,燕国的军队就可能有所动作,凤凰江染的血或许会多上一层。

难道萧芦的目的在此?

赵凌感觉四周微微摇晃,判定此时是在一艘船上。绑了他的人,似乎走水路要带他去别处。此时船还没开,停靠在码头。他隐隐能听见有船主靠岸时吆喝的声音。

大梁地图就在赵凌脑中,算算,从他晕倒的山涧西边,到最近的江边码头,用最快的马,大概三天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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