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衍垂眼:“弟子中了尸虫丹后便被一蒙面人威胁,当时弟子猜想那蒙面人应当是弟子认识的人,所以弟子生了贪生怕死的心,害怕那人再下毒手,才会夜探藏经阁。但那人得手后却又翻脸不肯将解药交与弟子,弟子如今铸下大错,悔之晚矣,还请师父责罚。”
他认得干脆,张三丰静静听着,也察觉到了端倪,便说:“到底师徒一场,你心性如何我也是清楚,恐怕这事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尸虫丹一事,同你方才在大殿上说的那配方,甚至你师兄……是否还有牵扯?”
“……”
温玉衍眼珠一转:“确实有。”
张三丰看到他的眼神,轻咳一声:“起来说吧。”
…
约莫一刻钟后,二人才从后头绕出来。
外头众人因为那个“七成”,都没了往日的镇定,这一刻钟不算太久,却也足够叫人感到煎熬。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后头谈了什么,只当做是为那黑玉断续膏的配方而去,如今瞧见二人出来以后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最先忍不住的还是性子急的莫声谷。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温玉衍的手:“师兄,你方才说的那些可行吗?”
温玉衍没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侧边的张三丰,感觉对方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世外高人了。
接着,他安抚一般拍了拍莫声谷的肩膀,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才道:“现在,有八成可行。”
那一刻的喧闹声中,温玉衍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藏经阁失窃一事就暂时被放在了一旁,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全力去找出配方中漏下的最后一味药材,余下的事情,就全靠师父操心了。
果然,找靠山,就得找最聪明那个。
而那什么尸虫丹……
温玉衍低头看了眼指尖,发现已经有黑红色的小点点出现在他手指上了。
再过段日子,那颜色就会像是开花一样彻底爆开,如果他不继续服用解药,开花之时,也会成为他的丧命之日。
可惜他还是没把真话说全。
他体内的不是尸虫丹,不是回武当的前一夜被人暗算中的毒,而是在他当初下山的时候中的春花玉露散。
同样带有剧毒,同样症状,但尸虫丹的结局是致人惨死,这春花玉露散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并且还带有一种很羞耻的副作用。
至于是什么……
反正很不正经。
虽说温玉衍现如今占了莫声谷原本的排行,但江湖上传的仍是武当七侠、不是八,而他也就是在这武当山上能被众弟子喊一声七师叔,出去了,别人不介绍谁能认识他?
而且竟然没人好奇排第七的是谁,就好像察觉不到老六和老八中间还有一个人似的。
他又想起先前自己不是频频遇险,就是在遇险的路上,事情总是没完没了地盯上他,如果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早也就死在外头了。
温玉衍虽然不怕死,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还没活够,怎能甘心一直被人掌控着,做他人掌心的提线木偶?
虽然温玉衍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大概猜出来了一件事——他这个名字不应该存在于这里,所以随时都有可能在意外中被抹杀,到那时,谁能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在别的地方苏醒,总不能让他拿命去试吧。
因此,他要做些改变了。
第一步,就从最艰难的俞三下手。
…
俞岱岩正在院里晒太阳。
原本今日他是不想出来的,但七弟非说今天太阳好,让他出来晒晒太阳补补钙,硬是把他给拖出来了。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七弟就又急匆匆走了,说是师父出关,要去讨些好东西来玩,把他给晾在了院外。
今日太阳光确实暖和,俞岱岩躺了一会儿就感觉昏昏沉沉又犯了困,七弟回来的时候他听见声音但没睁眼,就这么继续晒着。
但七弟又不让他晒了,说什么:“晒得时间久了可不光是会变黑,还可能晒伤,三哥你困了我带你回屋里睡。”
晒不晒都是你来说,俞岱岩哭笑不得。
回了屋,便闻到了一股花香,床头是温玉衍闲着没事去练剑的时候削下来的花,枝叶保存的完整,闻起来味道也好闻,他干脆就拿到俞岱岩这边给他熏床头了。
这日跟往日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几个师兄弟们在外头走得急了些。
俞岱岩眯着眼,说:“有事便直说,别让莫小八在那走来走去了,听得人心烦。”
温玉衍见状一笑,说:“可能是他怕三哥你听了着急。”
俞岱岩道:“着急?我能着哪门子急去。”
温玉衍说:“三哥,你知道黑玉断续膏吗?据说它能治骨伤,特别是大力金刚指造成的骨伤。”
俞岱岩眼皮一跳。
他看到七师弟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那动作在他眼里忽然间变得极慢,张嘴时吐出的声音也像是夹杂着轰鸣一般,在他脑袋里轰隆隆地响,震得他整个人都发懵。
能治?
配方在师弟手里?
欢喜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拉对方,可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究竟在哪里。
“…………”
俞岱岩的情绪重新平静了下去。
他笑笑:“疼总比做一辈子的废人好的多,如果有药,那就试试吧。”
但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