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笑寒怀抱新娘,率先踏进夜叉的口中,瞬间被黑暗吞没。非人们也壮着胆子跟了进去,眼前短暂地失明了一会儿后,忽然从无边的黑暗中,传来一丝喧闹——
光明骤然亮起,他们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世界,一股脑儿地扑来!
从高空俯瞰下去,占地千里的城池就像一座王国,独立在无边的雾海之中。城里火树银花,张灯结彩,大红吉服的新人踏出九霄明月,乘风而落。他们的身后涌现了万千非人,全部放声大笑、飞向地面!
卿笑寒落在最中央的街道上,两侧店铺生意兴隆,高朋满座。华街一去十里,檐角的大红灯笼上贴着白方纸,有的写着“万事如意”、“开门大吉”,有的写着“有事烧纸”、“隔壁去死”。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妖精鬼怪布满了这座城池,千妖伏聚、百鬼夜行。山神入城后,城中央立刻响起了雄浑的钟声,今年的祭礼正式开始。焰火升空不绝,炸出漫天花瓣,仿佛暴雪。
非人们热烈欢呼,卿笑寒抱着祁纵,走到他的神祠前。山神祠飞檐斗拱,此刻挂满了吉庆红绸,到处是明亮的喜烛,照得一地红光。
到这里,才是要入洞房。然后举城狂欢,在天亮前万众镇魔,完成祭礼。
非人们齐声参拜,都唤“山神大人好”、“山神大人吉祥”。卿笑寒微笑着应了,司仪高呼一声“入洞房——”,两侧的狐狸精立刻同时拉开祠门,请他和新娘子进去。
大门一关,司仪的贺喜声顿时传遍全城。居民们的欢笑如潮涌般爆发,无数篝火冲天而起,一年一度的狂欢正式开始了。
外面锣鼓喧天,歌舞升平。在新房之中,却鸳鸯帐暖、烛影摇红。冲霄的呐喊声都变得朦胧,只剩下新人共处一室。
烛光微微颤晃,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卿笑寒在心中默念对非人新一年的祈福,将“新娘子”安置在床边,准备完成婚典的最后一步:揭盖头。
因他天亮前还要镇魔,所以合卺酒倒好,但不会喝。揭盖头的秤杆拿在手里,卿笑寒走至床边,没注意到这具“男尸新娘”被他放在床上,竟然没倒,而是自己端坐着。
“新娘”的左手自袖中露出,干净修长,也根本不是死者模样。
“得罪了。”
卿笑寒温声低语,缓缓挑去了他的盖头,同时念道:“愿天下有情非人终成眷属、喜结连理,我与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明艳的红布终于滑落,下方的一双眼也随之睁开,黑白分明,清冷沉炽。
酝酿了多时的祁纵直视着眼前人,冷笑问道:“卿笑寒,你接下来就要奸尸了吗?”
旖旎柔美的新房中,霎时如同凝冰。
祁纵见印象中的十六岁少年变成了二十出头青年的模样,不禁怔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才是他的真容,立刻重新紧绷起脸,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祁纵不悦道:“我问你话,说啊!”
卿笑寒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就是我。”祁纵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卿笑寒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道:“……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一年娶一房妻子,还娶的是尸体吗?”
祁纵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怒气,他愤慨道:“我一直以为,传说中山神娶新娘献祭是大人编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事!我一直当你是个正派的人物,可你竟然如此……不可理喻!从今往后,恩断义绝吧!!”
祁纵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劈头盖脸地骂这一顿。他骂完豁然起身,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卿笑寒忙拉住他的袖摆道:“等一下!”
他无奈地说:“我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被这样带来。”
祁纵更为震悚了,道:“所以你真的每年娶一具尸体啊?!”
“当然不是。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现在非常冷静,你做这种事,当然是因为你想!”
祁纵喝道,“放开,再不放我就拔刀了!”
他怒气上头,眼眶都微微地红了,咬牙低低地说:“你们——你们居然还趁我毫无知觉的时候,让我跟你拜了堂!我们和离,现在就和离!”
放眼整个修真界,恐怕都没有哪对新婚伴侣刚入洞房、就要和离。不过也同样没几个倒霉鬼,眼一睁一闭就嫁了人。
卿笑寒轻叹一声,道:“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祁纵大怒:“你敢?!”
“因为我们这次拜堂成亲,其实是祭礼中的一环。我每年都会经历一次,但往年的新娘无不是纸扎的模型。只有今年,变成了你。”
卿笑寒蓦地一笑,柔声道:“这是天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就让你们先婚后爱吧(点烟